林川大概看出了我对他没有印象,开口解释道:“三年前,你开着一辆乔治巴顿,我开着一辆五菱宏光,咱们在长安路堵车的时候遇见过,我当时还向你留过一张有我联系方式的卡片......” 记忆再次被勾起,拥挤的长安路上,我降下车窗抽着烟,一个开着五菱宏光的年轻人,误以为我是成功人士,信誓旦旦的说他三年后也会成功,让我帮他做个见证,并留下了一张送纯净水的广告卡片。 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停在路边的那辆宝马五系,他好像做到了。 至少证明,林川是个有理想,并会为自己的理想努力的男人。 若南溪和这样的男人在一起,我也能稍微安心一些。但是,终究我还是有些担心。 我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位,说道:“坐下聊吧。” 蒋南溪说道:“你们聊,我去看看茉莉。” 看着南溪离开的背影,再看看两个一岁多的孩子,有种物是人非的感觉。 这三年来,时间改变了太多东西。 回过头,我问林川:“你和南溪是怎么认识的?” 林川浅浅一笑,好似他们的相识无比美好,随即说道:“我们相识的过程照旧俗套,一年前,我创办的饮用水工厂开拓饮料加工业务,需要一笔资金,去找方正集团寻求投资的时候认识了南溪,当时就觉得她很漂亮,也觉得她是个有故事的女孩子,她总是能莫名的激起我的保护欲。 巧的是,后面的投资对接工作是由南溪负责的,一二来去的也就熟了,然后追求她,吃饭,逛街,送花,看电影。” 一切故事的开头好像都是美好的,只是诸多的结尾都是悲剧。 对于林川,我觉得他是南溪值得托付的人。但仍不免有些担忧,这源自于南溪的过去。 于是,我说道:“你的感觉没错,南溪确实是个有故事的人,而且,她的故事是悲伤的,如果你选择了南溪,也就意味着你选择了与她有关的故事,所以,你必须坚定,我才能放心的把我的妹妹交给你。” 林川耐心的听我说完,随后回道:“哥,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第一次向南溪表白的时候,她拒绝了我,我问她原因,她对我说了自己的过去。 你知道我听完南溪的故事后是怎样的心情吗?我仿佛看见一个在黑暗中找不到方向的女孩,她漂亮的脸上满是泪痕,匍匐在地上无助的摸索前行。 那一刻,我发誓,我一定要保护好这个女孩,不会再让她受一丁点委屈!” 看着林川坚毅的眼神,我倍感欣慰。 爱是喜欢,更是救赎。南溪值得林川去爱,林川也值得南溪托付。 我拍拍林川的肩膀,说道:“我就把南溪交给你了,好好待她。” 停了停,我补充说道:“如果她在你这受了半点委屈,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南溪的姑姑在半年前去世后,除了那个跟畜牲一样的姑父,她在这个世上的亲人,就只剩我和晓冬了。 林川重重点头,随后说道:“哥,知夏姐的事情我听南溪说了,我深知你内心悲伤,听不进安慰的话。但是你该想想,知夏姐这么做的初衷是什么?” 停了停,林川接着说道:“余华在《活着》里写道‘生的终止不过一场死亡,死的意义不过在于重生或永眠。死亡不是失去生命,而是走出时间。’哥,如果知夏姐活在我们每个人的记忆里,那么她就不曾离开过。” 道理都懂,可内心汹涌的疼痛依旧不止。 我仰起头,看着黑白色的天穹,防止眼泪流下。 “爸爸,你看蒋阿姨送我的礼物好不好看?” 我低头看着来到我身边的茉莉,她正用手指着戴在自己头上,一只蝴蝶形状的发卡,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 “好看,茉莉真好看。”我笑着说道,可这一低头,涌出的眼泪却滑落。 “爸爸,你怎么哭了?” 我双手捧起茉莉,将小人儿抱在自己的怀里,说道:“夏天的风太大了,把沙子吹进了爸爸的眼睛,所以爸爸哭了。” 茉莉伸出小手,笨拙的替我擦了擦眼泪,说道:“爸爸别哭,我帮你吹沙子。”说着,将嘴凑到我的眼睛旁边,使着吃奶的劲吹了吹。 她吹来的气息中,带着茉莉花的清香,还掺杂着百合花的幽香。 心中一热,似乎烙平了我心脏流血的伤口。 于是,我在这个小名叫茉莉,大名叫知夏的女孩额上,留下了深沉一吻。 夕阳又沉了一截,滋生着夜的黑暗。 广场上吃完饭散步的人多了起来,他们脸上的欢笑,无限放大着我的悲痛。 茉莉玩的累了,躺在我的怀里睡着了。 我用手轻轻的拍着她,她睡的安稳。 林川说自己公司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带着南溪离开了。 他们刚走,一辆路虎揽胜停在了刚才的车位上。 我认得,这是韩晓冬的车。 他下车后,绕到副驾驶跟前,替赵姨打开了车门。 赵姨憔悴了好多。也是,先是程叔撒手人寰,后又白发人送黑发人,失去了女儿。 人世间最大的痛苦,也莫过于此了吧。 韩晓冬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纸箱子,陪着赵姨向我这边走来。 方杞大抵也看到了赵姨,来到我的身旁,从我怀中轻轻的接过了茉莉。 我摘掉墨镜,起身相迎。大概是我眼疾未愈,竟看见赵姨的头发全白了。 或许是经过一年半载的反复自愈,她已经能够完全的隐藏自己的悲痛不留痕迹了,来到我身边的时候带着一抹慈祥的微笑说道:“小山,你回来了?” 我的鼻息只哼出一声:“嗯。” 之后,便已哽咽。 赵姨长叹一声,说道:“小山,你受苦了。” 受苦,好像我们每个人都深陷于苦难的泥沼之中,无法脱身。 赵姨接着说:“小山,你别太伤心,知夏昨晚上给我托梦,说她跟她爸在那边都很好,让咱们好好的活着。” “嗯,赵姨,我不伤心。”嘴上逞强说着,可眼泪已经将我出卖。 “知夏的床下面,有个箱子,里面是一些关于你的东西,既然你回来了,就把它交给你处理吧。” 赵姨说着,接过韩晓冬抱着的箱子,转交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