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建强呷了一口热茶，继续讲述道：“人的欲望就像一口无底的枯井，在治好儿子的脑炎后，她尝到了不劳而获的甜头，就以此相要挟，先将自己的儿子转进了贵族学校，然后又在城北购置了房产，紧接着又开了一家烧烤店，最后，她甚至向程念索要一千万的现金。 程念深知这是一口填不满的枯井，于是就痛下杀手，故技重施，找了又一名患了绝症的少年，少年家境不好，为了治病掏空了家底，少年觉得对不住家里人，想着离开的时候为家里人挣一笔钱，就答应了帮程念制造爆炸案的要求，少年前两天死了，遗书中说留了一笔钱给他的父母。 他的父母无法相信自己患病的儿子能挣那么一大笔钱，同时也希望自己的儿子清清白白的走，所以就向警方检举了这件事情，程念自知事情已经败露，所以畏罪自杀。 少年的那笔钱同样是通过境外的一个账号转进来的，想必顺通摸瓜，很快就会有调查结果。 这大半年，我托海外的朋友查到了当初转钱给何桂芬的账户名就是程念的，前两天去找程念，本想以此威胁他，让我重返蓝威，没想到最后他竟以这种方式解决了问题。 所以，他的死多多少少跟我有些......关联。” 停了停，魏建强继续说道：“人的欲望就像一口填不满的枯井，人的罪恶，亦复如是！”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魏建强家的，也忘记了是坐电梯还是走楼梯下的楼。 只觉得自己像是失去了思考能力，被抽走了灵魂一般，变的呆滞，木讷，机械...... 我难以相信这个事实，但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是的，我的父母死于我敬重的长辈程叔之手，死于我曾经爱人的父亲之手。 这个事实，足以摧毁我的信仰，崩坏我的三观！ 方杞消逝之后，我本悲痛万分，如今得知当年父母死亡的真相，我却反倒不悲痛了。 原来，悲痛叠加悲痛等于麻木！ 如果悲痛是深渊，我已身处最底端，没有更低的地方往下坠。 深渊之底的黑暗吞噬我，我望不见光，便会绝望，绝望久了，就会麻木。 太脏了，被利益驱使，被欲望支配的这个世界太脏了！ 这个冬季，变的无限冗长，我茫然的晃荡在街头，毫无预兆的推开一家快餐店的玻璃门。 还在营业，可我并不饿，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推开这扇门？ 穿着统一制服的店员脸上洋溢着标准的笑容，可在我看来，他们却笑的如此虚假。 他们都上一天班了，该多累啊，真的还能笑出来吗？ “先生，欢迎光临笑口常开快餐店。”一名女服务员热情且礼貌的声音在我身旁响起，但却听起来无比空洞，仿佛来自于另一个世界。 我愣了愣神，沙哑说道：“把你们店里跟鸡蛋有关的菜都给我来一份。” “先生，请您扫码自行点餐。” 我拿出手机，准备点餐，却发现手机还剩1%的电量。 我说道：“我手机快没电了，麻烦您直接帮我上一下菜。” “你好先生，我们这边有共享充电宝，你可以先充电，然后再点餐。” 我执拗道：“共享充电宝的厂家给你们返多少利润， 我给你就是了，你直接给我上菜。” 说着，我拿出钱包。 没有想到，这个社会，连吃个快餐都不再单纯。 “先生，这边建议......” 我没耐心听女服务员继续说下去，抽出钱包里厚厚一沓血色的钞票，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问道：“够不够？” 女服员似是被我的气势吓到了，愣在原地，我又拍出一张银行卡，说道：“不够银行卡还有，可以刷卡！” 服务员吞了吞口水，看着有些像疯子一样的我，似乎不想将事态扩大，随后对另一名服务员说道：“给这位先生上菜！” “我不吃了，你们这太脏了。”说着，我朝门外走去。 “先生，您的钱。” 我回过头，看着女服员握着我刚甩出来的钞票和银行卡跟了上来。 人们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变的扭曲，狰狞，甚至疯狂。 我僵硬的笑了笑，说道：“这些钱应该够你们一天的营业额了，告诉你们老板，明天的快餐店我包了，让给你们放一天假休息。” 说罢，我转身离开，走进越来越浓的夜色里。 我不知疲惫的走了好久好久，直到后半夜，我才走回了幸福巷。 在巷子口的便利店里，我赊了两瓶二锅头，回了小院。 我已经尝试过悲痛叠加悲痛等于麻木，此时我想求证一下麻木叠加麻木等于什么？ 我像一滩烂泥一样瘫软的斜靠在沙发上，一边往嘴里灌着酒，一边盯着电视看着。 不知过了多久，电视里传来女主播标准的播音腔：“夜间晚新闻，本地资讯为您报道，近日，大众关心的城北大民烧烤店爆炸案的调查，有了最新的进展，警方披露，爆炸案系患癌少年刘强受人指使所为，根据警方目前掌握的信息，指使刘强的幕后之人是蓝威国际贸易有限公司前董事长程念，其中牵涉出十年前的一起车祸......” 我已经没有第二遍了解真相的勇气，甩出手中的酒瓶，砸烂了电视屏幕，女播音员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我一口气喝掉了剩下的一瓶白酒，双手掩面，放声痛哭，却没有哭出一滴眼泪。 大概，我的眼泪在前半生早已流干。 我身心俱疲，哭的累了，窝在沙发上，如一具死尸一般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我逝去的父母，爷爷，还有方杞。 方杞的怀抱里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婴儿的口中含着奶嘴。 他们围坐在一张大圆桌前，桌上摆着丰盛的晚餐，他们都在笑，就连襁褓中的婴儿都在笑。 方杞突然将目光移向我，对我笑着说道：“北山，我跟爷爷，爸爸妈妈，还有我们的孩子团聚了，我们很好。所以，你不要悲伤，更不要仇恨......” 我还没有听完方杞说话，就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从梦中惊醒。 是韩晓冬的电话，接起之后，那头传来他急切的声音：“北山，出事了，快来殡仪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