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预报很准确,夜里大风裹挟着寒流如约而至。 狂躁的冷风呼啸着,吹着院里本不牢固的活动板房“咯咯”作响,时不时的还掀起地上的杂物,重重的砸在墙上,玻璃上,然后又落到地上,发出一连串的异响。 这些噪音扰的我睡意全无,只能睁着眼睛,盯着黑漆漆的屋顶怔怔的看着。 这时,我房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传来程知夏很低的声音:“北山,睡了吗?” 我回道:“还没有。” 程知夏这才打开了灯,说道:“夜里要降温,我来给你换床厚一点的被子。” 说着,她轻车熟路的打开衣柜,从最下面一格拿出一床加大加厚的被子给我换上。 又将换下来被子的被罩拆了下来,边拆边念叨:“明早上洗了不知道后天早上能不能干?” 我有些奇怪,说道:“后天干不了大后天会干,实在不行,大大后天肯定会干。” 程知夏尴尬的笑了笑,回道:“也是。” 随后,程知夏将空调的遥控器放到我的床边,帮我打开了电热毯,又帮我找了几件厚实的衣服。 她站在屋子的中间,似乎在看有没有疏忽的地方,随后又嘱咐道:“明天就立冬了,你要注意保暖,可千万别感冒了。” 我看着变的有些婆婆妈妈的程知夏说道:“你现在怎么变得跟我妈似的。” 程知夏没好气的说道:“谁要变成你妈,我要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儿子,不得被你气死。” 停了停,程知夏继续说道:“要变我也要变成你的女儿,让你宠着我,时不时的还能气你一顿。” 我被程知夏逗乐了,然后说道:“我的乖女儿赶紧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上班呢。” 程知夏又环视了一眼屋子,确认万事俱备后才回了自己的房间。 ...... 次日一早,我像往常一样摇着轮椅来到院子。 程知夏似乎起的很早,她已经洗好了昨夜换下来的被罩,在院子里晾着。 我问道:“能换的被罩多的是,你这么着急洗掉干嘛?” “天冷了就不好干了,早点洗早点干的道理不懂吗?” 我有些弄不明白程知夏为何执着于干的快慢这个问题,但终究没有继续追问。 晾好被罩,程知夏回房间拿了手提包后,打过招呼就去上班了。 随后陈芸和姚辉来到院子里,将留在这里的文件整理了一下,搬回了旅行社。 冯曜又找来几位师傅,拆掉了立在这个院子里一整个秋季的活动板房。 看着重新空起来的院子,我竟有些怀念这个秋天。 这个秋天让我双腿失去了知觉,按道理,我应该是痛恨这个季节的,因此,这种怀念的情绪让我自己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方杞亦如往常,来到了我的小院,只是今天她迟来了一个小时。 当然,谁也没有规定她应该什么时候来,所以迟到这个想法就显得不太严谨。 即使我没问,但她还是向我解释道:“去了趟超市,买了些饺子。” 她将拎在手里的一袋饺子在我眼前晃了晃,说道:“今天立冬,是吃饺子的日子。” 说着,她走进厨房去煮饺子了。 我看了一眼手表,问道:“这会十点,你这饺子算早餐还是午餐?” 方杞回道:“你把它当早餐,它就是早餐,你把它当午餐,它就是午餐。” “你这是唯心主义。” “唯物主义会让人陷入困顿,所以唯心主义有什么不好呢?” “你还是认真煮饺子吧,关于唯心还是唯物的问题,中外的哲学家讨论了几千年都没有定论,咱俩小人物还是做点有意义的事吧。” “也对,所以趁我煮饺子的间隙,你能不能去刮刮你的胡子,不然待会见到威尔逊医生,他看见你的胡子都要自卑了。” 我下意识的摸了摸又疯长出来的胡子,这才记起来今天是要去威曼医院的。 于是悻悻的去卫生间洗漱刮胡子了。 吃过饺子之后,我和方杞来到威曼医院进行第三阶段的治疗。 第三阶段也是最后一个阶段,如果第三阶段治疗结束后仍然没有效果,那也就意味着我后半生将彻底会在轮椅上度过。 因此我内心有些忐忑,就像考完试等待公布成绩的感觉一样。 但心情要比等待成绩沉重上千倍,甚至万倍。因此试考砸了,还有很多次机会,可一旦我站不起来了,那就永远也站不起来了。 第三阶段需要对我的全身再次检查一遍,等评估之后才能进行治疗。 因此足足折腾了一整天,等再次回到幸福巷口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方杞艰难的把我扶上轮椅,遇上了恰巧下班回来的程知夏。 程知夏冲方杞笑了笑,说道:“我来吧。” 方杞也回以微笑,应了一声:“那就麻烦你了。” “不客气。” 随后方杞驾车离开,程知夏站在原地,看着庞大的车子慢慢变小,直至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