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国寺是皇家的寺庙,普通百姓不得进入拜佛,唯有皇亲国戚和达官贵人可进入。
沈薇让采苹把人带过来。
沈薇惬意饮茶,片刻后,她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澹台柔在宫女的引导下,来到寺庙後山的观光亭。
“臣妇拜见宸贵妃,恭祝贵妃娘娘千岁安康。”澹台柔温软的嗓音响起,轻轻柔柔,像挂在屋檐下的小铃铛。
沈薇放下茶盏,道:“起身,不必拘礼。”
澹台柔恭敬站起来。
沈薇没有赐座,就让她站着。澹台柔梳着已婚女子的发髻,穿深绿云纹褂子裙,淡妆素裹,清丽眉眼中有了妇人的成熟韵味。
态度不卑不亢,瞧上去很是端庄。
沈薇道:“本宫封贵妃时,你送了颗天然红宝石,很是好看。”
澹台柔垂眸,语气平和:“贵妃娘娘天人之姿,红宝石能得您喜爱,臣妇喜不自胜。”
沈薇眸半眯,忽然问:“你从何处得到这颗红宝石的?”
这种珍稀的红宝石,南楚国独有,珍稀昂贵。澹台柔一个小门户之女,哪怕嫁给晏侍郎,也不太可能有渠道得到这般珍宝。
只见澹台柔从容不迫回答:“臣妇一年前去江南游玩,偶然救下一个南楚货商。那货商感念救命之恩,赠臣妇此物。臣妇一直好生收藏保管,适逢娘娘册封之吉事,特意相送。”
沈薇暗中发笑。
显然,澹台柔在撒谎。南楚人颇具冒险精神,货商在大陆各个国家东奔西走,四处谋生。沈薇想要深查,也很难找到所谓的货商。
查无所人,死无对证。
沈薇的第六感向来敏锐,她总觉得澹台柔浑身都是疑点,完全不像个小官员的女儿。
沈薇和澹台柔聊了几句,赏赐澹台柔一盘子的贡桔,随口打发她离去。
...
澹台柔离开秋亭,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回返程的官轿。
马车缓缓行驶。
车内,澹台柔取来一颗贡桔,缓缓剥开。贡桔皮儿薄,果肉鲜美饱满,属於皇室特供,每年上供的数量不到百颗。
澹台柔回想起秋亭里的沈薇。沈薇面前的桌子上,堆满贡桔的薄皮儿。
可见,皇上对这位农户女出身的贵妃颇为宠爱。
丫鬟道:“夫人,宸贵妃待您很是疏离,连赐座都没有。”
澹台柔尝了一瓣桔子,淡淡道:“宸贵妃和昭阳公主是闺中密友。我嫁给晏云亭,昭阳负气远嫁,宸贵妃不喜欢我,也在情理之中。”
丫鬟抿嘴,不满嘀咕:“那咱们为何还要去拜见她?自讨没趣。”
两看两相厌,何必相见。
澹台柔把剩下的半个桔子递给丫鬟,笑了笑:“主人把珍贵的蔷薇红宝石送给她。我只是好奇,想看看她有何特殊。”
天然红宝石,价值连城,却送给庆国的贵妃。
澹台柔以前从未正眼看过沈薇。只知道沈薇曾是王府里的普通丫鬟,一路逆袭成为帝王的掌中娇,手握後宫大权,宠冠六宫。
今日主动去拜见沈薇,澹台柔凑近了细细一瞅,贵妃生得确实美貌,还很有脑子,言语字字挖坑。
能走到後宫高位的女人,绝对有超出常人的心机和手段。
“心机深沉,美貌出众,但毕竟是庆帝的女人。”澹台柔又剥开一颗桔子,纳闷道,“主人是想拉拢她?还是对她有兴趣?”
丫鬟也想不通。
马车继续缓缓行驶,一个时辰后抵达晏家宅子。澹台柔下了车,刚好碰见出门的晏云亭。
晏云亭身穿红色官服,俊脸严肃,手里还攥着两册卷宗。
澹台柔走过去,柔声询问:“夫君,今日休沐,您还要去礼部?”
晏云亭淡然颔首:“还有些杂事要处理。晚膳不用等我,今晚宿在礼部。”
澹台柔轻抿唇角,美眸划过一点明显的黯然,她轻声道:“礼部卧房空无一物,等会我让人一套棉被和家具装点。秋日寒凉,莫要得了风寒。”
她一字一句尽是关心。
晏云亭心里动容。成婚後,晏云亭总是想起远嫁的昭阳,遗憾当初没有阻止昭阳远嫁,以至於婚後慢慢疏远澹台柔。
但澹台柔温柔端庄,没有抱怨,默默忍受夫君的疏远,把整个晏家管理地井井有条,得到府中上下的赞美。
晏云亭心里愧疚,他辜负了昭阳,也没能对澹台柔好。於是他握住澹台柔的手:“待我忙完迎接东临国公主的事,一定好好陪你,至於昭阳...我会努力尝试慢慢忘记她。”
澹台柔轻轻摇头,体贴道:“昭阳公主金枝玉叶,率性可爱,夫君念念不忘也在情理之中。只要夫君心里有柔儿,我便满足。”
晏云亭越发愧疚。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澹台柔又故作不经意地问:“夫君,您说的东临国公主,她何时到燕京?”
晏云亭回答:“一月後。”
他国公主远道而来,十有八九会㣉宫为妃。晏云亭是礼部官员,自然要做好迎接外国公主的准备。
澹台柔便不再问了,含笑送晏云亭坐上马车。直到晏府的马车消失在视线里,澹台柔脸上温柔的笑意才缓缓散去。
她用帕子擦了擦手,走进晏府。
...
...
午後,梅妃的毓秀宫。
烧焦的院子被木板拦截,外人禁止踏㣉。虽困於囹圄,柳如烟依然坐在书房里,翻开一册《诗经》慢慢品读。
读到“总角之宴,言笑晏晏”时,柳如烟心海泛起阵阵涟漪。
她想到当年和皇上初见的场景,黯然神伤。
屋外传来宫女的脚步声,宫女告诉柳如烟:“主子,夫人来了。柳家向皇上求了恩典,特来进宫探望您。”
柳如烟放下手里的书,有点意外。
片刻后,一位穿着素雅的中年妇人焦急地走进书房。
柳如烟眸色恍惚,她已经有两三年没见过自己的母亲,一时间竟有些认不出来。
柳夫人出身书香世家,相貌和柳如烟有七八分相似。她进宫匆忙,衣着打扮随意,连耳环都没时间佩戴,素面朝天。
“母亲。”柳如烟轻声呼唤。
柳夫人心里焦急,却也没忘记尊卑有别,先是给柳如烟行了礼,再屏退外人。
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柳如烟和柳夫人。
柳夫人焦急上前,瞧见柳如烟手里的《诗经》,柳夫人皱眉:“你院子里挖出来的东西,是怎麽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