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烨进入敬仪殿,就感觉到了老六的精神状态极为异常。 看似天子没有暴怒,可齐烨又能感受到老六在压抑,这种压抑,也是这几天自己所遭受过的,只是老六与自己不同,见了自己才压抑,一旦自己离开,又会变成那个不计后果的暴怒天子。 “您和我爹并非单纯的君臣情谊,还有袍泽情谊,对吗。” 齐烨声音缓和的说道:“我知道陛下为我爹抱不平,因此…” “抱不平?” 老六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回忆之色,双眼愈发不对焦。 “朕,亏欠怀武良多,当初怀武离京时,只求朕一事,那便是照看好你,怀武说,无需宫中有意照拂,朕若越是亲近你,便越是会为你引来杀身之祸,渐渐地,朕就忘记了,忘记了你这混账东西,这是朕的错,朕龙椅不稳也就罢了,多年来,便是江山稳固了,也…罢了,罢了。” 一连说了两声罢了,天子双眼又是冒出寒光。 “朕,要杀人,朕,要杀了那些酸儒,朕要见到任何胆敢挑拨怀武与朕之人的狗头摆在朕的面前,读书人、朝臣、世家、使节,任是谁,莫说参与此事,便是多嘴多舌了一句,朕也要见到他们的人头!” 天子眼中,似乎有着某种决绝。 齐烨看了眼老六的脸色:“程婴说六日,学生以为,不如就给他六日如何,六日之后…” “住口!” 天子指着齐烨,厉声厉色:“此事,与你无关!” 齐烨面无惧色,从怀里掏出一摞子银票:“这是我在南地K来的,分宫中一下,这里将近二百万贯,都给您。” “混账话,你便是将南庄都给朕,此事也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老六满面冷笑,又补了一句:“再说你也不可能将南庄赠予朕。” 齐烨翻了个白眼,想屁吃呢。 “此事莫要再提,朕,要杀人,这仁德天子不做也罢。” 老六真的是心意已决了:“滚吧,莫要在朕眼前惹厌烦。” “陛下总不能连江山都不要了吧?” “江山?”老六都被气乐了:“你可知这江山是谁助朕打下来的。” 齐烨试探性的说道:“我爹。” “错,是无数有识之士赴汤蹈火为朕打下的江山!” 齐烨开始好奇了:“比如呢。” 老六掰着手指头算道:“幽王、怀武、你爹、齐怀武…等人。” 齐烨叹了口气:“那敢问陛下,那这些哥我爹…不是,那当初我爹为何助您打天下,将您推上龙椅,又是为何。” “因为你爹不想当皇…因为你爹不想当皇帝的鹰犬,所以才去了西关统军,没留在京中。” “说的什么玩意乱七八糟的。” 齐烨耐着心说道:“学生正如当年我爹那般,为您抛头颅洒热血,求的是什么,求的不正是陛下您带领国朝走向盛世吗,就连学生都几经生死,为的是什么,为的是让您过把瘾杀一群傻比读书人,然后天下人心惶惶?” “陛下,老奴觉着殿下说的有道理,犯不上。” 文德小心翼翼的说道:“若是您真的大动屠刀,天下人定会觉着您是暴君,要老奴说,您息怒,莫要大动屠刀了,您让太子去杀,太子殿下不在乎名声。” 对小儿极为看好的齐烨,顿时破口大骂:“太子将来不特么当皇帝了?” 文德理所应当的说道:“不还有皇孙吗。” 齐烨:“…” 老六也骂上了:“他娘的你个没卵子的阉货,我天家何人当皇帝,轮得到你多嘴多舌。” 文德没好气的说道:“陛下先莫管老奴有没有卵子,您就说老奴这番话有没有道理吧。” 老六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倒是有几分道理。” 齐烨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小二是您亲生的吗! “坐。” 老六将软垫拿了起来,拍了拍:“想来,你定以为朕是惺惺作态,当着你的面,惺惺作态,朕便与你说说当年旧事,你知晓了,便知为何朕要杀人了。” 对于老六和自己老爹的事,齐烨兴趣浓厚,极有兴趣。 这种事,齐烨只是听别人说,而且了解到的信息都是碎片化的,难得有机会听当事人亲口讲述。 老六坐下了,开口缓缓说道:“世人皆以为朕与怀武只是君臣,岂会,岂能,岂可,朕,时常与怀武有书信往来,只是外人不知罢了。” “哦?” 齐烨着实没想到,老六还和自己老爹有过信件往来,而且听这意思,还是经常写信。 “季季如此,年年如此。” 老六露出了某种齐烨从未见过的笑容:“朕会如兄长一般,在心中嘱托怀武,春,朕思念着他,夏,朕思念着他,秋,朕要他多加些衣,冬…” 齐烨咧大了嘴巴,这信的内容,自己怎么就这么熟悉呢卧槽? “朕,告知怀武,京中很好,有好吃的饭庄,南市,北市,都有,京中还有好看的娘们,大家闺秀,小家碧玉…” “臣子们还算懂事,勤上朝,忙政务,朕也不凡,宫中是个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