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余晖下,城墙上的弓卒们面容坚毅。 真正的城墙并非砖石,而是这些军伍们并不强壮的身躯。 大战在即,城墙下,城墙上,皆是军伍。 齐大世子与康小二赶来时,放眼望去都是南关军伍战卒。 弓卒们挽弓拉弦,苍鹰一般的双目扫视着关外。 骑卒们低声与身旁军马交流着什么,用只有他们听得懂的某种语言轻声交流着。 持盾步卒安静的坐在城墙下方,显得有些懒洋洋的,没有任何人怀疑,一旦战鼓敲击时,这些步卒就敢冲出关门外与任何胆敢进犯大康国土之人厮杀,以命搏杀。 就连越州城内的百姓,那些不用征募就自发帮着运送物资军需的百姓们,脸上的表情有洒脱、有不屑、有不耐不爽,甚至还有些百姓面带期待之色,唯独没有恐惧。 敢生活在越州城的,无一不是军伍亲族,虽不着甲胄,却可持刀而战,若敌贼入关,敢赤手而搏。 齐烨踩着砖石登上城墙,砖石古朴。 越州城不是本朝所建,关墙也是如此,这一块块砖石,比前朝还要久远。 就是这些砖石,这些砖石间的裂缝,承载了南地,南关,历史长卷中所有关于保家卫国、关于杀戮、关于守护、关于抵御外族的历史与厚重。 齐烨一行人登上墙头时,大帅白修竹正站在箭垛旁,垛旁有可御敌的弓卒,弓卒旁也站着用大盾护着弓卒的盾卒。 “哪来的异族使者?” 康小二快步来到了白修竹的身旁,既是不解又是忧虑。 往年即便异族要开战,那也是撸起袖子就干,先打了再说,打了之后可能会“谈一谈”。 这个谈也不是和谈,就是异族派几个会说汉话的过来,能讹多少讹多少,讹不到就开始撒泼打滚说他们死了多少多少人,大致意思就是出于人道主义汉人朝廷这边好歹给点,多少是点意思。 朝廷和南军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守城,没问题,哪怕出城而战,还是没问题,怕就怕入山,入了山,别说在山里作战了,疫病、迷路、猛兽、毒虫等等,光是这些问题就会造成大量的非战斗减员。 所以对这些异族,朝廷还真是没太多的办法,没法赶尽杀绝,只能被动防守,最多追出个几十里将他们赶进深山中。 而今年,无论是白修竹还是康小二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首先是前摇太长。 以前异族要干过来,就是几个部落首领可能在一起喝酒,喝多了之后一看闲着也是闲着,谁就提议说咱不行干他一票吧,要不待着也是没事干,然后其他部落首领大叫一声,没毛病,干他一票。 最后几个大部落凑个三四万人,在连威胁带吓唬的裹挟一群小部落,让大家自带干粮,一群人就这么呼啦啦的跑到关墙下面开战。 可以这么说,这群异族都没想过破关或是打赢,就是想着“吓唬吓唬”汉人,然后让汉人拿好处,好处给足了好叫他们退兵。 可这一次前摇太长太长了,根据出关探马和细作所打探的消息来看,去年年底的时候几个大部落就谈好了,今年入春,这些大部落开始动员其他部落,大大小小数十个部落,准备时间很长。 其次,以前都是打之后派人谈,没有说打之前就派人过来,事出反常必有妖。 “殿下请看,番使箭射城墙之上。” 老帅扭过头,将一封信交给了太子。 小二展开信件一看,光是扫了前八个字,脑瓜子嗡嗡的。 大康伪帝,虚行冒仁。 所有看向信件的人,都傻了,嘴巴咧的都能一眼看到前列腺。 大康伪帝,虚行冒仁,乱德无义,强令于军不遵则戮,聚锦绣华服众奸丑,盗夺天下。 伪帝登基,境内哀惶,其弊乱民,其弊乱边陲之兵,民无不面黄少牙,兵无不寒胄破败。 锦绣华服者,迷昏祸淫,京枢无事君之心,无侍民之意,集朝而论无不酷毒之政,更添江山破败之举,天下有识之士皆不容不忍。 伪帝之朝亡兆已现,今关南义军诸部不谋而集,百万义军控弦待发,代天德讨逆。 百万王师,意在止戈,胁从伪帝者无赦其罪,大义从顺慷慨待之。 洋洋洒洒上千字,除了齐烨和已经看过“战书”的人,都是一脸谁他妈在逗老子的表情。 “这是…”小二险些爆了粗口:“异族下的战书?” “是。”白修竹苦笑连连,刚看到战书的时候,他的表情不比小二好到哪去。 太子的表情一变再变。 大康这边,包括前朝,有抓“舌头”和“培养”舌头的习惯,这些舌头要么是长的像异族的人,要么本身就是异族。 舌头其实就是“奸”,通异族语言,从而和异族进行沟通,或是打探情报。 而异族并没有这种习惯,抓了汉人,要么直接宰了,要么弄到关墙下换物资。 结果现在异族不但打之前派了使者,还下了战书,并且这战书写的有模有样。 都不用看内容,看字迹就知道是汉人写的,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汉人”。 普通百姓别说写字了,能认字的都少,少之又少,更别说将字写的这么漂亮。 再说内容,出自的肯定不是寻常书生之手,字字诛心,句句对康老六造成真实伤害下下暴击。 就看这一段段说的话吧,老六是虚伪之人,登基名不正言不顺,当年说是起义,其实就是逼迫军伍跟着他造反,同时拉拢了一群身穿华服的人,指的是权贵阶层,登基之后百姓民不聊生,富的越富穷的越穷,不止百姓穷,军伍更穷,京中中枢全是一群男盗女娼的伪君子奸邪小人,现在大康朝已经快要完蛋了,所以关外要起义。 逗就逗在这个关外起义,这就很扯。 大康朝内部就算再乱,也轮不到一群“外国人”起义啊。 “所谓使者在何处?” 小二愈发感觉到此事不对劲了。 “就在城外五里处。” “用吊篮吊上来,孤要见他!” “殿下。” 白修竹犹豫了一下:“殿下要以何身份见那使节?” 老帅这么一问,太子也犹豫了,思考了半晌,看向齐烨:“贤弟,你见他,打探虚实。” 齐烨一脸懵逼,和自己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