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月黑风高。 京兆府地牢外,篝火旺盛,香味扑鼻。 又下雪了,算是彻底入了冬,鹅毛大雪片片飘落。 齐烨袖着个手蹲在篝火旁,望着被不停旋转的烧鸡。 鸡,有些小,阿卓的火候掌握的也不是很好,烧的有些黑。 小黑鸡,转啊转,如同一个旋转的球。 “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齐烨目光幽幽:“要是宫中再不接手的话,我都开始怀疑老六是不是要除掉丘神威了。” 老段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就如同他装作不知道“老六”是谁一样。 “兵部诸将已是对丘神威厌恶到了极点,如今他又惹得士林群情激愤,宫中岂会不顺手除掉丘神威。” 阿卓用手指戳了戳坤头,继续说道:“安心就是,最快明日,至多三日,宫中就会派禁卫将丘神威带走。” “最好如此,如果宫中这都不接手,我只能把丘神威往死里整了。” 老段侧目看了眼齐烨,着实没想到世子殿下还有“活”没上。 齐烨低头抓起一把雪,擦拭着裤腿上的血迹。 白色的雪与红色的血,混合在了一起,交织在了一起。 血迹变的暗红,浅红,无论齐烨如何拿着雪团揉搓都无法彻底清除。 “何必呢。” 齐烨想不通,死活想不通:“之前我问过阿卓,当年丘神威跟着陛下起义时也是一员猛将,也曾与陛下畅想过盛世,也有与陛下相同的理想,人,怎么就能变了呢。” 阿卓与烧焦的坤眼对望着:“他将陛下的理想卖了,换了荣华富贵,换了妻妾成群,换了金银财宝。” “有什么用呢,如今成了阶下囚,连体面都没有了。” 齐烨扭头望向地牢的入口,摇头叹息:“要智商没智商,要情商没情商,要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忠,靠着这个忠,他成了平南折冲府都尉,他怎么就想不明白,连忠这个字都卖掉了,真的会变成一无所有。” “不错。” 一声极为突兀的声音从月亮门外传来,穿着黑袍的天子老六大步而入:“天下痴蠢之人何其多也,不是谁都如你齐烨这般聪慧。” 几乎从来没有夸奖过的天子走了进来后,众人连忙起身施礼。 天子深夜出宫,只带着一个文德,可想而知是来干什么的。 老六微微挥手,让大家不用多礼,随即大大咧咧的蹲在了篝火旁,伸手就拽下了一个鸡腿。 “倒是会享受。” 一口将鸡腿干掉大半个,老六淡淡的说道:“莫要站着,朕不喜仰头与人说话。” 一群人赶紧蹲下,除了旺仔外,都有些拘谨。 “齐烨。” “学生在。” “朕问你,今夜诗楼之事,可曾留下把柄。” “没有。”齐烨回答的斩钉截铁:“知晓学生和丘神威约架的只有孙功孙将军与喻文州喻大人二人,也只有这二人在出事后来地牢见了丘神威。” 天子微微看了眼齐烨,后者笑道:“喻大人自不会多嘴,至于孙将军,学生不熟,不过倒是无所谓,各持一词罢了,对于私下约定比斗一事,学生会一推二五六,丘神威如今的名声,比学生还丑,我二人各持一词,世人,尤其是文人,更愿意相信学生。” “可若是有人不信呢?” “那便是要为丘神威平反,谁不信,谁就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丘神威记恨学生,所以血口喷人,要拉着学生一起死。” 天子的目光依旧没有从齐烨的身上收回,目光有些莫名。 齐烨迎上老六的目光,继续说道:“今夜学生与国子监诸监生讨教诗文,身体不适,遣了弟子喻斌前去,对学生怀恨在心的丘神威带着亲随欲对学生不利,前往诗楼大打出手。” 老六终于收回了目光,又拔掉了一个鸡翅,微微颔首。 这轻轻一点头,意思明确了。 事情,定性了,如齐烨所说,没有什么私下约架,只有和国子监监生约定切磋诗文,丘神威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并且干了一件大错特错的事情,一切,与齐烨无关,丘神威,咎由自取! 三口两口将鸡翅膀啃完,老六再次开了口。 “若朕记得没错,朕,不许你入京。” “是,学生记得。” 天子微微哼了一声:“既是记得,为何还敢入京。” 一听天子问的这话,段平和阿卓神色微变。 明明是宫中叫司空野去的南庄,也是宫中叫司空野当着齐烨的面将两封信交给阿卓,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可现在听天子这语气,似乎要不认账? 果不其然,老六面色不善:“为何不答,胆敢违抗朕的御令,你胆子不小,说,为何要入京。” 齐烨淡淡的说道:“因为学生觉得,陛下需要学生尽微薄之力。” “哦,朕可不记得何时交代你办差。” “是,陛下没有明示,陛下也没有暗示,不过学生是这么觉得的,觉得陛下需要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