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那些出宫后一路小跑的文臣们已是上了马,跑不动了,只能抱着京卫的腰折腾着大胯。 京外更是泥泞难行,马车颠簸。 天子的御驾也是马车,也叫龙辇,六骏马驾驭,不过车身上没有金银玉器、宝石珍珠什么的,只雕刻了九爪金龙的图案。 龙辇以前有一些点缀的玉石什么的,康止戈登基后扣了一大半,换钱了,剩下那一小半被太子给扣了。 太子扣完之后让阿卓出宫去卖,阿卓抽调了八成跑腿费后,将剩下那两成一文不动的交给了太子。 正如许多大臣所猜测那般,眼看着出了城,天子并未下令在城关等候,而是叫车队继续前行,想要去“接”灾民。 不少人故意抬高声音为天子点了个赞,什么陛下仁德、出城迎接、社稷之福、朝廷之幸等等等等,尤其是一群礼部的伪君子,都准备作诗了。 灾民徒步走了数百里,缺吃少喝,不知累死多少,饿死多少,礼部官员不会去作诗,视如平常。 皇帝坐在马车上不过数十里,免风避雨却被大唱赞歌。 值得一提的是孙骏和一些礼部官员,越是前行,越是暗自窃喜不已。 走的越远,越能靠近皇庄,最好是到了皇庄才见到灾民,正好天子将邪火全撒到齐烨身上。 或许相比起这群人,康老六还算是个勉强合格的皇帝,对比齐烨,他更加在乎灾民们现在的情况。 他见过灾民,见过无数次。 救过灾民,也救过无数次。 所以他知道这些灾民的身体状况有多么的脆弱,要是沿途官府发放一些米粮还好,若是没有发放,路上不知要死多少人。 “为何还不见百姓踪迹。” 天子已经顾不得遮不遮挡龙颜了,遮掉玉冠将脑袋伸了出去,大叫道:“禁卫统统散开,加快马速,朕要位于最前方!” 不少大臣刚要劝阻,太子康骁已是高声下令了。 将队伍最中间的龙辇置于最前方,无疑是弄险的举动,不少大臣开始装作满面担忧的模样全歼了,车厢中的天子充耳不闻。 下完令的太子面露冷笑,这也是他不喜欢大部分文臣的缘故,虚伪,虚伪到了骨子里。 相比之下,再看兵部将领们,多是当年跟着天子征讨天下的从龙之臣,已是让人尽量准备好吃食了,不说,只是做。 两千多禁卫相随,外放探马长达三里,护卫重重,真要是有刺客能在探马发现之前靠近并且干掉周围数百名禁卫,那龙辇在什么位置都没用。 龙辇处于了队伍的最前方,雨势有些小了,不见晴空,乌云依旧。 天子愈发焦急,催促太子亲自带着人加快马速,探寻灾民到底到了哪里,按照之前先行京卫传回的消息,此时应该已经见到了才是。 太子康老二自幼长于军中,哪里见不得风雨的瘦弱身子骨,从马腹下拿出蓑衣斗笠,佩戴后便要扬鞭而去。 就在此时,几匹快马在雨幕中出现了身影,皆是身穿红甲,二十余人。 “是骁营探马。” 太子高呼一声,马车旁的禁卫这才放下弓箭。 领头之人是一名宫中校尉,太子认识,伸出脑袋的天子也认识,校尉翻身下马,单膝跪地。 “禀陛下,已见百姓,二里之外,多‘困’于皇庄之中。” “困于皇庄之中?” 太子一头雾水:“这是何意。” “末将本以百姓应是见了有遮风避雨之处,欲前往暂居栖身,谁知皇庄不少京兆府差役、衙役,持棍,嘶吼怒骂,似乎在驱赶百姓,更有一些身穿幽王府家丁服侍之人手握刀剑,凶神恶煞,末将等人怕惊扰了百姓,不敢一探究…” “什么?!” 天子勃然大怒,眼眶暴跳,双眼之中如同要射出火光一般。 太子也是胸膛起伏不定,怒吼骂道:“齐烨这狗东西难不成是齐大将军从狗窝里捡到的畜生不成,他怎能如此丧心病狂,百姓本已苦不堪言,竟还派人驱赶!” “好,好,好。” 一连说了三声“好”字,天子瞳孔缩的如同针尖一般。 周围伴驾文臣武将面色各异,幸灾乐祸,有之,叹气连连,有之,口诛笔伐,亦有之。 一些真正的大佬,知道齐怀武和天子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的大佬们,惋惜不已,齐大将军英雄盖世,怎地就生了个如此冷血之辈。 “加快马速,朕,要亲自收拾那泯灭天良的宵小!” “宵小”二字都用出来了,由此可见天子愤怒到了什么程度。 “父皇…” 太子本想提醒一些什么,只是到了嘴边,话终究还是咽回去了,他也无法接受,无法接受齐烨这么“丧心病狂”。 速度再次加快,天子冷冷望向车窗外,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射在了京兆府府尹张瑞山的身上。 张瑞山注意到了天子的目光,倒是没有流露出任何畏惧的神情,只是满是浓浓的困惑与不解。 要么说齐烨能管张瑞山叫“世伯”,叫老包则是康老六,张瑞山虽说并不是整日和齐烨打交道,可老张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没见过,他相信自己的双眼,相信自己识人之能,齐烨,断然不会对百姓如此冷笑,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