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卿绕过假山走过去,见亭子地上和桌面,都堆了十多袋干草药。 几个人正在分拣到不同竹筛里。 先前还不信池暮生所说,侯府有间大药房,眼下信了。 一座府里有如此多草药,都快赶上药铺了。 而且,这么多根本用不完,不是会坏吗? 文仲见到来人,笑着打招呼,“公子醒了。” 陆子卿点头,拿起袋子里一株党参问。 “文伯,这侯府里哪里来这么多草药?品种还如此齐全。” 文仲正要说话,眼睛直了。 陆子卿回首,见几个小厮肩膀挂着襻膊,皂裙上都沾了泥巴,走过来汇报。 “文管家,新开的地已经翻完了。” “知道了,先下去吧。”文仲边挑拣药材,边说:“对了,看看李老板的人来了没有。” 小厮领了话离开,陆子卿收回视线,问:“文伯,开地做什么?侯府还种菜吗?” 他说完,便想起之前小六说,蔬菜是侯府里摘的。 “与清园是有种菜,到时候要种一批新药。”文仲说。 “新药?”陆子卿疑道:“难道……这些草药都是你们种的?” “是啊,侯府一直都有种草药。”文仲把一株小党参扔到远一些的竹筛里。 “年年收获都不错,与清园右边是菜地,左面还有一些花草树,侯爷闲时都会上去打理。” 他笑说:“夏天那上面凉快,侯爷有时候就住在那儿。” 陆子卿:“你说的与清园在哪里?” 文仲:“就在逢心桥对面那片山林。” 后面来人了,小厮走过来。 “文管家,李老板来了。” “好,这就来。”文仲说:“公子就自个儿逛,我先去忙。” 陆子卿瞧着文仲离去几步,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叫了一声。 “文伯!” 文仲忽地回头,“怎么了?” 其实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 就是想起以前,在回京途中和萧彦在山中遇见天南星时,他说是哥哥教他认草药的事。 来府上也没看到他那位哥哥,就算是住在国公府,那应该也会偶尔来定北侯府串趟门,在正常不过。 “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陆子卿笑说。 “就是冒昧问一句,听侯爷说,他还有位哥哥,来府上半年多了,好像也没见到人。” “哦,是有,只不过……”文仲脸色露了黯然,“大公子已经病逝了。” 陆子卿一时唐突,脸上也跟着黯淡下来。 “抱歉,我不知道是……” “无妨,都已经过去了。”文仲叹道。 “现在国公爷就剩下侯爷一个儿子了,自己又坏了腿,日日守着国公府,一个人冷冷清清。” 陆子卿眼眸半垂,略思一瞬抬起来,“是怎么坏的?” 文仲回忆说:“六年前,国公爷押解北狄元帅回京时,在半道突遇刺客偷袭,被火药炸伤了,腿是没有断,宫中太医都来看了个遍,就是没用。” 说话间,走在前头的小厮回头叫了一句。 “文管家,快点,李老板还等着呢。” “不说了,我先去了啊。” 侯府竟自己种植草药?难怪萧彦会认识,他这位哥哥的医术,想必不错。 陆子卿穿过长连廊,走到另一座桥亭,木桥直通中间一座大的亭子,连接三面,中间仍是湖。 只是此处的湖小,荷叶枝干都谢败支棱在水里。 远处阁楼有抱厦,四周亭子和连廊被树木翠竹掩映,或多或少露出房顶,飞檐一角。 他打一晃眼,瞧见不远处,假山花园那边有个人影,走过拱门就见是萧彦。 撸起袖子蹲着,正往一株小桂花盆里填土,地上还有好些没有种进去的小苗。 这模样和平日威风冷酷的大将军,完全是两个样,倒显得更随和容易接近。 萧彦像是听到脚步声,回过头看一眼,继续填土说。 “醒了,感觉怎么样?吃饭了没?” “还好,吃过了。”陆子卿扫一眼周围的盆景花草,走过去。 “侯爷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今日没什么事,提早走了。” 萧彦正要拿另一株桂花苗,就见陆子卿也蹲在旁边,及时递过来一支,笑意显在脸上。 那双眼皮不宽不窄,内眼角稍微有点尖细,一双眼睛略弯一点儿弧度,就像是在笑。 抿嘴笑或是笑开时,嘴角上方还会杨开一道很好看的弧度。 不像酒窝,也不似梨涡,只是一抹略凹陷的弧度,却能笑出如有酒窝那般甜。 不经意一眼,他的心好像又不受控地猛跳了一下。 不合时宜想起昨夜那个梦,还有被自己拨开的…… 萧彦眼神闪烁,像是不敢再看他,连忙移开视线,拿过株苗往花盆里栽,耳边只听那个人笑着说。 “没想到,侯爷外表看起来铁血硬汉,私底下会如此有雅兴,亲自种这么多花草。” 在其他人眼里,这是花匠小厮,只有陆子卿说是雅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