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昔低声说:“我昨夜趁太后睡着偷偷看了一下,太后手臂和身上都有一些泛白的疹子,时不时就挠。” 陆子卿说:“多谢姑姑告知。” 在回太医院的路上,池暮生有些不明所以看向陆子卿。 太后的痹症已经确诊,就算再跑一趟也是如此,陆子卿却非要执着重新问诊,莫不是怀疑什么? 他暗想着,问身边急步的人,“你为何要多此一举跑一趟?” 陆子卿说:“你们医治太后也有几年,我看脉案上换过好多方子,多是大同小异,太后的病情没有得到控制,反而日渐加重。” “所以……”池暮生接话道:“你觉得有蹊跷之处?” 陆子卿点头“嗯”了一声,”你也知道痹症分型有好几种,太后手指关节多个地方疼痛,以往会在冬季加重夏季减轻,说明是受风寒容易发作。” “而后逐渐有关节红肿热痛,发热、口渴等症状还有湿热,单从这些症状来看,确实痹症无疑,但是……” 他侧脸看一眼池暮生,说:“眼下太后关节逐渐变形,还伴有眼疾和皮肤骚痒,你觉得会是什么?” 池暮生细细想着穿过街边的人群,不知不觉走进太医院大门。 太医还是昨日那般面露愁容,三五成堆聚在一起,讨论日后该何去何从。 他穿过游廊时,忽然想到了什么,侧过脸看着陆子卿。 “你的意思是,太后不是单一的痹症,或许是因为别的病导致痹症出现?” 陆子卿嘴角微扬,“不错。” 池暮生的脑子仿佛被打开了关窍,边走边琢磨。 “太后身患白皮疹,骚痒……白皮疹,白……我知道了。”他灵光乍现,“是白疕。” 陆子卿侧脸浅笑一声,“池大人心思缜密说得不错,太后多半是患有白疕,外邪侵袭,体内风寒湿阻塞汇集成痹,痹阻肢体关节经络,内外多重因素结合,故而引发关节痛。” “可是……”池暮生想了想,说:“太后以前并没有出现皮疹的情况。” 陆子卿说:“白疕很多人会先发皮疹,后产生痹症,而有些人则相反,开始先出现关节痛,皮疹不明显或者后出。” 他绕开拐角处迎面过来的太医,正要说话,就听到池暮生抢先说。 “所以,一开始就是误诊才导致病情拖延。” “现在发现也不晚。”陆子卿说:“太后的手指关节还不算很严重,只是用药疗程会长一些而已。” “那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去写方子。”池暮生说。 二人写完方子又被叫去兵部尚书宅中一趟,太医院因为太后的事,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此,对其他人稍微有些怠慢,难免招来训斥。 池暮生与陆子卿带着一身臭汗,火速回到太医院。 众人正集中堵在门外,里面传出苟董曦的声音。 “诸位太医都说说吧。” 话音落下小半晌,门口的人只面面相觑,大眼瞪小眼,却没有人上前搭话。 随后又响起拍桌子的声音。 “太医院上下这么多人,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朝廷养你们这帮人都是闲吃干饭的?” 陆子卿听着那雷怒声,从门外边挤进屋,边低声对池暮生说。 “池大人,趁现在赶紧将方子呈上去,此番若是能控制住太后的病情,太医院上下日后对你也会忌惮几分。” 池暮生下意识看陆子卿的后脑勺。 “太后的病和方子都是你想出来的,理应由你交给两位院判,也正如你所说,这里的人对你……唉,总之你交上去,日后他们也不会小瞧你。” 天气本来就热,陆子卿挤进屋,随手抹了一把脸颊的汗,头也不回地说。 “这里没人会信一个江湖游医的话,池大人赶紧进去。” 陆子卿说的坦然,池暮生却觉出一抹辛酸,这种被所有人排挤孤立的感觉,他深有体会。 池暮生从门外进到里屋,伸手往怀里摸着,“院……” “院判大人,我有一事禀报。” 池暮生闻声而顿,朝说话声看去,见林绎拿着一张方子,承着所有人的目光走向苟董曦。 “这是我发现太后所患之症,重新写的一份辨证和药方,二位院判请过目。” 苟董曦一副满脸欣慰的表情,接过方子细细瞧过后,随手递给徐仕璋。 他摸着胡子暗自琢磨小半晌,才把目光落在林绎身上。 “你说的不无道理,我们一直把问题集中在关节痹阻上,却忽略了病症病变也会出现这种现象。” “很好,你观察的很仔细,此事就交由你来负责,你们都散了吧。” 众人逐渐退散,唯独池暮生杵着不动,目不转睛的盯着林绎。 须臾。 他拿过徐仕璋手里的方子细细瞧着,目光与脸色除了惊讶就是不可置信。 上面的辩证与施治方法,和他们的不敢说一模一样,却也只有毫厘之差。 就连他们想到的,太后不喜欢与人接触,而专门配制了药浴以作备用,这种细枝末节都写的清清楚楚。 林绎为何会知道? 池暮生脑子里飞速转着。 他与林绎是院里公认的医学天才,按理说,他能想到的,林绎想到并不奇怪。 可太后的事压根和他没关系,全院上下都没发现的问题,而眼下,林绎竟能堂而皇之拿出对症之策。 池暮生心里有些匪夷所思,他微眯了眯眼皮,靠近林绎说。 “太后的病症都有几年了,先前怎么没见你想到法子,你的方子会不会过于巧合了?” 林绎嘴角略扬,说:“这话听着怎么有点嫉妒之意呢,你想不到法子,还不允许别人想到吗?” “你……” “好了。”徐仕璋打断话,看一眼池暮生,“既然林绎能拿出对应的办法,就别过多揣测,先去备药煎煮。” 这话言外之意池暮生听得明白,就连徐院判也觉得他是因为嫉妒,才有这番言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