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州水灾一事,短短半月过去已有眉目,前后落马大小十数名官员。 盛治帝震怒之下,就连京城大大小小的妓馆也无端受牵连。 平时看着不温不怒的盛治帝,此次要借机狠打一番,短时间内震荡朝野,人人自危。 他站在御案前,用朱笔批阅奏折,没有抬头,话指向桌上堆成小山的奏折。 “这些都拿去看看。” 萧彦拿起一本翻开,是御史弹劾攻兵营主将贪污受贿…… 第二本,刑科给事中参礼部侍郎作风不正,私养娼妓还弄出人命…… 第三本,工部尚书弹劾刑部尚书,秘密祭拜前任反臣兵部尚书…… 第四本,刑部尚书参大理寺少卿,滥用职权之便包庇有罪官员…… “…………” 这些大臣平日里面上祥和,眼下趁着严打的豁口,都纷纷奏疏弹劾,互相拉踩。 奏折堆积如山,却没有一本是关于萧家与颜家的。 “这些人享受着皇恩浩荡,背地里却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萧彦合上奏折说。 盛治帝在奏折上画了一道杠。 “卖官受贿,结党营私,贪污狎妓,满朝文武欺上瞒下合起伙来哄骗朕。” “你说是皇恩浩荡,这些人都把朕当成糊涂虫。” “单说湄州五年前的水灾,加上这一次,这帮人就瞒下朝廷足足三百五十万两,还不算别处的钱粮。”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 “先帝打下的江山,迟早有一日要拜在这群巨蠹奸宄手里,真是朕的好臣子,好臣子啊!” 盛治帝怒喝一声,毫无征兆将御案上的奏折掀翻。 高简愕然后退半步,又连忙躬身去捡,萧彦急忙安抚。 “皇上怒气也只伤己身,此事,朝廷上下乃至下辖州府县城,很可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还需细细斟酌挑拣。” 盛治帝收敛怒气稳了稳,看着萧彦叹气。 “这满朝文武,朕唯有你可以信了,别让朕失望,攻兵营主将受贿一事就交由你去查。” 宸妃坐在梳妆台前,红袖正替她梳头,镜子里容颜娇艳,却因前朝风向平添出一抹悠色。 红袖看一眼铜镜,“娘娘好像不开心。” 宸妃手里捏着黄翡耳坠,说:“因为湄州的事,皇上此番要整顿歪风邪气,整个紫禁城传得沸沸扬扬,人心惶惶。” “娘娘是在担心将军吗?” 红袖口中的将军,正是宸妃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郭元麒。 “湄州的事有一大批官员下狱,我就怕他那点性子藏不住。”宸妃说。 红袖将金冠戴到她头上,时不时看向镜子。 “娘娘放心,将军不会在眼下风口时犯险,他会自有分寸的,娘娘还是先调理身子,容颜焕发,把皇上伺候好了,对将军和大将军那里也有助益。” 宸妃也明白,她能在后宫受宠,多半是有老父亲和弟弟的军功支撑。 三人在前朝后宫,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宸妃模样娇艳,也是在胭脂点缀下,实则内里底子不好。 长期心神不宁,失眠多梦脸色很差,一直用药调理,只是前后换了几副方子均不理想,人也跟着烦躁起来。 她打着扇子到外间椅里落坐,拿一颗冰葡萄剥皮。 “去看看太医来了没有,待会儿还要去皇贵妃宫里。” 在后宫除了太后与皇后,就是皇贵妃最大。 各宫嫔妃每日请完晨安,都要去皇贵妃宫里一趟,陪衬恭维一番。 红袖走到门外还没下台阶,就见太医顶着烈日气喘吁吁小跑而来,额头脸颊热汗涔涔。 “红袖姑姑我来了。” 红袖掀开竹帘,“林太医快进去吧,娘娘等着呢。” 林绎迈进门槛顿感一阵清凉,殿中央放着一大缸冰块,小内监站在两侧拉动空中风扇。 他上前躬身行礼,“微臣给宸妃娘娘请安。” 宸妃漫不经心剥葡萄,说:“太医院还记着我昭庆宫呢?” 林绎闻言,心里提起几分谨慎,“娘娘说笑了,太医院尽心伺候各宫娘娘,何来忘记一说。” “尽心?”宸妃冷声说:“随意打发一个新人来伺候,这就是你说的尽心?” “本宫还没失宠,你们就敢如此怠慢,一个个是草药把眼睛给熏模糊,认不清人了?” 林绎心尖收紧。 宸妃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别说打骂宫人是常事,给宫人吃活虫子、巴豆,就连他们好些太医都被打骂刁难过。 仗着母家军功与自身的恩宠,全然不留情面。 林绎脑中一转,急忙解释。 “请娘娘恕罪,是微臣为娘娘调理身子一事,竭力研制新药方,前阵子不得已才让新来的见习医生伺候。” “这人以前是个江湖游医,初入宫里当差,平日里瞧着老老实实,不曾想是个没规矩的,冲撞到娘娘,微臣回去定当好好调教。” “哦?”宸妃看他,“江湖游医怎会入太医院?” 林绎说:“定北侯惜才,北伐回京时将人推荐给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