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场,陈靖坐在萧彦的办事房,喝了一口茶,问他。 “湄州那边让谁去,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萧彦指尖扣着茶盖考虑,少顷,他说:“倒是有一人可用,此人是沈太师的门生,现任渐江布政使,为人清廉刚正不阿,曾经写过几篇治世之道的文章,在朝野有些影响。” “哦?”陈靖搁了茶盏,说:是……宋岚?” “对,就是他。” 陈靖说:“沈太师的门生为人为官都不错,不趋炎附势,实属难得,那就让他去。” 御用监门外。 杨内侍还没跨进门槛,里面就走出来一个管事太监,他见到来人,立马笑盈盈迎上前。 “哟,这不是杨内侍嘛,来御用监何事啊?” 杨内侍也不笑,“咱家奉太子殿下的交代,领这位太医来御用监里参观参观,要不要通传一下你们吴掌印啊?” 管事太监说:“杨内侍说笑了,吴掌印此刻不在监里,杨内侍随意参观便是。” 说完,管事太监去里面交代一番便离开。 杨内侍转过脸来看着陆子卿,“陆太医请随意参观,咱家就先回去交差了。” “有劳杨内侍。” 陆子卿走进大门,有小火者正在洒扫擦拭门窗柱子,还有几个被罚跪在角落。 他穿过游廊走到正院,见大院里摆满了各式玉器瓷瓶,书柜木架,侧面游廊上还有很多书。 小火者忙着搬运、擦洗、分拣,立在旁边的管事太监一脸紧张。 “哎呦,小心着点儿千万别打碎了,这些都是你们的命,可抬仔细些。” 不逢年不过节,现在就开始扫尘,是早还是晚? 陆子卿走过去,管事太监就看见他问。 “你是杨内侍带来的太医吧?这边,还有那边你自个儿去瞧吧。” 陆子卿路过几个门房,就听到屋里传出一阵阵打磨玉石的摩擦声,不时还有太监拿着玉器进出。 他探头往里瞧,单侧墙的木架上有做好的玉器,几个玉工正坐在水凳前忙碌。 此处是雕工房,要查图册需得去档案室。 陆子卿挨着寻找一番,最后在一处靠边的门房找到。 存档室的门半开着,他推门进去,脸色立时不好了。 偌大的门房里面竟然空空如也,什么情况? 陆子卿傻眼看着空屋子,“怎么会这样?难道存档室不在此处?” 他后退几步,往门框上看了好几眼,确定是“存档室”三个字没错。 而后又去附近看了一圈,只有此处是存档室。 好不容易来一趟御用监,眼下却查无可查。 陆子卿掐紧食指,在空地上走来走去,“为什么没有?到底在什么地方?” “哐当——” “哎呦,你敢打碎皇上的玉瓶,给我拖下去。” “公公饶命啊,我是不小心的。” 瓷器落地的脆响从不远处响起,管事太监咋咋呼呼,陆子卿听到动静,这才想起方才晒的东西,还有书……在游廊! 游廊地上、椅上堆满书册,就连廊外的空地上都放了许多翻开的书,风吹起书页时不时翻动。 两个小火者正蹲在地上整理,陆子卿靠近他们,问:“这位公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小火者回头,见是一个生面孔,眉眼略皱。 “你是谁?没见过晒书啊?” 陆子卿:“……” 这个问题确实有点明知故问。 他朝四处扫一眼,又问:“这些书好好的,有什么好晒的?” 小火者说:“昨夜下雨房顶漏水,这些书有很多都被雨水泡了,还有一些是时日久了发霉的,全部拿出来晒晒,整理整理。” 泡水?发霉? 陆子卿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不好的预感。 “两位公公整理这么多书也挺累的,我来帮忙吧。” “好啊!” 小火者本来就烦做杂活儿,见有人要帮忙,爽快答应,指着脚周围的书交代。 “这些,那些,还有那边椅上的全部翻开。” 他边翻书边唠叨,“这个时节雨水多,趁现在有太阳赶紧晒晒,没准儿晚上还要下雨,之前那些发霉的,就是浸水后没有及时晾干,坏了好些呢。” 一字一句听得陆子卿的心脏直突突,连翻书的手都在隐隐发抖,不长时间额间起了一层汗。 书实在太多,他足足找了半个时辰,终于在花坛边的一摞书里,看到几本带有图样的记录册子。 这几本书都是完整的,万幸书没有被水泡过,只是旧的有些发黄。 陆子卿翻动书页,上面确实记录着给各宫妃嫔制作玉器的样式,还有质地,种类很详细。 书册翻了大半,忽然掉出来两只干瘪的小蟑螂,后面只剩几页腐朽的烂纸。 煎煮房里充斥着苦味,小炉灶上,熬药锅热气滚滚。 陆子卿守在炉灶边扇火,思绪却停在那几页烂纸上。 原以为接近太子,能顺利进到御用监就可以查出结果,没想到,只是老天爷和他开了一个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