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个角度而言，左迁之和史可策能来凉州，又能来衙门当面商量，实际上充满了勇气的，因为张卫年等人如果真的是“叛军”首领的话，他这样上门质问，只怕很可能会被砍成十七八块的！” 而对于一心一意为凉州操碎了心的张卫年和杨一平而言，这样的说话显然是极不公平的，杜西川完全能想象这其中有多么愤怒，可是对于这样的愤怒，他们却是无可奈何，对于朝廷而言，这种关系是不公平和不对等的，他们只能被怀疑，被猜忌，被质疑，然后除了愤怒，他们什么也做不了。 只不过杜西川现在不能把关于云镜的那支军队的猜测告诉左史二人，孔媛曾经说过，怀疑是一件很神奇的事情，当你认定一个人是小偷的时候，无论你从哪个角度看他，都像十足的小偷，而左史二人现在认定凉州与叛军勾结，意图不轨，这个时候不论作如何解释，都只会让他们觉得对方在说谎。 而且对于左迁之和史可策这种老谋深算的人精而言，一旦认定了一件事以后，想要改变，几乎没有什么可能性。 如果杜西川解释这件事，只会加重左史二人的怀疑，反而更让他们认定了凉州叛军这一事实，总而言之一句话，除非左史二人自己消除这个怀疑，在此以外，不论凉州的人做什么，都没有用。 眼看现场的气氛变得和室外的空气一样的寒冷，一旁的史可策开口道：“其实我们从来没有认为凉州的军队是叛军，从严格的意义上来说，这是一支不受朝廷控制的地方武装，由地方资助，并且不受朝廷的号令。 而我们的想法是，不论这是一支什么样属性的军队，只要凉州没有举起反叛的旗号，没有想要自立小朝廷，还愿意继续为朝廷效力，完全可以变得一支合理合规的部队。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由朝廷安排统帅和高级军官，而基层军官，则完全可以不动，至于原有的高级军官，可以调往其他的卫所。 现在朝廷正在进行卫所制度改革，最缺的就是这种领导能力极强，并且拥有实战经验的高级军官，他们一定可以在各地大放异彩。” 杨一平脸色如冰，反问道：“所以，这代表的是你个人的意见，还是朝廷的意见，或是当今皇上的意见？” 左迁之却完全没有理解杨一平的想法，反而以为杨一平要与自己摊牌，他微笑着道：“作为三法司前来审案时，要调查清楚关于凉州叛那个凉州地方武装的事，是内阁众阁老在小范围进行讨论时形成的初步意见，并没有定性和定论，没有呈报太子，更没有呈报皇上。 皇上把三司放到凉州来，也许确实有引蛇出洞的意味，可是换一个角度而言，对双方又何尝不是一个和解的机会，让大家可以面对面提出意见，相互和解，共同为了大渊的将来而努力？ 杨百户是忠良之后，虽然朝廷曾对杨家有过不公，更在过去三十年对凉州有所亏欠，但是我相信杨大人和杨家都是心向朝廷的，所以，还请杨百户好好考虑老夫刚才的话，如果可以把这些带给你们的首领听！” 张卫年突然插话问道：“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让朝廷相信凉州城内从来都没有一支私军，能让朝廷相信我们一直在坚持着让凉州保持着大渊的正统？” 左迁之微笑着道：“张大人您误会了，我们从来没有认为凉州属于异族，也没有认定朝廷有叛军，这一切都是可以商量的，毕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只要凉州还没有举起旗号，自然都是大渊的子民，只要几位提出条件，大家都是可以商量的！” 张卫年欲待说些什么，杜西川打断了他，说道：“张大人，你还不明白吗？俞不凡给朝廷的密报中说了什么。 他一定是说，他来凉州以后被多方擎肘，权力被架空，整个凉州卫只剩下六十多个人，只为应付朝廷前来领导，而且这六十五个人还根本不听他的指挥，整个凉州的防卫形同虚设，与极境堂等异族暗通款曲。 而凉州卫的真正军力，已经被另一支军队所吸走，这支军队指挥战斗能力极强，当乃蛮人来袭以后，正是依靠着这支军队，才一战把乃蛮人打得崩溃，斩杀上千，俘虏上千。 而朝廷根据这个秘报，正结合他们所搜集到的一些证据，已经认定了这个事实，所以，不论你们说什么，或者解释什么，都没有用！” 左迁之抚着自己的长须，笑得更加委婉，说道：“两位大人，杜医官有一句话说得很对，朝廷确实收到了很多的信息，多到远远超过你们的想象，可以确认凉州的周边确实存在着一支军队。 包括这次贪墨的细节，其实我们也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测，老实说，我们从未见过如此精妙和有趣的设计，整个钱粮军械的运转过程，全部符合手续，没有惊动任何一名高级官员，而是全部依托那些下层士兵，而那些士兵也完全根据流程办事，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帮着完成一件贪墨之事，只不过是被慢慢带偏，最后把东西带进了一个我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即使是最后一名交接士兵也根本不知道。 虽然我不知道这套东西是谁设计的，我只能说这个人真的是个天才，可他是这样的天才又如何，最终这些东西都会被暴露出来，展示在世人的面前，被世人所唾骂，被历史所诟病，不是吗？” 看着张卫年和杨一平几乎要滴出黑水的脸，他却又道：“不过现在一切都为时未晚，如张县令这样的才能，光是治理一个县，实在是太可惜，而如杨大人这样的名宿，只是在凉州卫当一个百户，更加屈才，你们完全可以去更好的地方，做更多事件，为大渊作更多的贡献，也让你们事迹被更多人知道，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