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的说!”诙笑舔舔嘴角,吐出骨灰来,兴奋地在主人身边滚来滚去,先绕个八,再绕个无限大。 主教望望地上用黑篷布垫着的面糊糊大军,扶住下巴沉思了会儿,扒拉了些火绒,取来火种,吹风叫醒小火苗,预热铁板,铺上反复利用不下三十次的锡纸。 火温不够,板子容量也太小,这样烤烤一整天也烤不完的。 今天弄肉味饼干是来不及了,就普普通通来点原味的吧。 “啪!”清脆的响指。“遵命的说!”诙笑变大,变得比他还高,张开嘴巴,在地板上一顿乱啃,把小饼干连带着垫子全部暴风吸入,闷在嘴巴里,但没有嚼。想嚼也嚼不动就是啦。 主教踮起脚,再摸了摸它的头,然后顺势倒在它的身上,靠在上面,慵懒地长舒出一口气,口中飘出白雾。 软趴趴的,但很有弹性,和充气城堡差不多。 “诙笑。”“唔姆?”它得闭着嘴烘烤身体里的饼干宝宝们,只能哼唧唧回答。 “你……冷吗?”主教往手掌中哈了口热气,搓了搓手。 边上就有火,但不暖和。蹲下来去烘也累人,他只想靠在自己的造物身上。 “嗯!”短促的哼声。诙笑点点头,肚子里也有些凉。 “抱歉,柴火不够了。下次我多捡点。” 仓库并不大,灰尘在火光中起起伏伏。这里没有什么储备,只是些杂七杂八,丢了又觉得有些可惜的东西,譬如说旧衣服,卡车轮胎,白色沙滩椅。 哦,还有雨棚布!很好用的东西,防水保暖。貌似有家工厂倒闭了,就把库存里的这东西全部倒了。 他忙活了很久,把它们全部拽进来,估摸着用十年都用不完这么好用的东西。 诙笑的尾巴绕过小臂,缠上肩膀,最后在主人面前左右摆动,傻笑依旧。 “啊,你后面连火都照不到啊……”主教伸手,摸了摸尾巴,冰凉,又凑近,哈了几口气,来回摩擦,搓到手掌发烫,回眸,与它大大的眼睛对视,不禁笑出声来。 “嗯哼?”诙笑不明白。 “我爸小时候就这么搓我的手。”他的手很粗糙,老茧也很扎人,还总裹着难看的绷带,但唯独冬天搓手时有奇效。 “买了面包就买不起柴火啦。弟弟和我的手都很冰,肿得像萝卜,爸爸就一手抓住一双手,放在膝盖上,搓啊,搓啊……” 他一遍遍念着,声音愈加变回本音,笑着笑着,就哭了。 “嗯嗯!”不哭不哭!尾巴擦着他的眼泪。 “你真的不要我了吗?我好想你,我想见你一面,我们一起打雪仗,绑稻草人……已经到冬天了啊,你怎么还没回来啊……” 他腿逐渐发软,靠着诙笑的身体渐渐滑倒,坐地,无助地歪过头去。 诙笑没有打扰他,只是把他裹得紧一些。他难过,它也难过,皱着眉头。 “我知道我不该怪你,但是……凭什么她能遇见你?为什么巧合不会发生在你我之间……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我想给家里写信,但……但……” 他哽咽住了,抱着大腿,没有发出声音,只是抽动着。 但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他哭得够多了,只是多萝西遇见爸爸的巧合太荒谬了,实在让他无法接受。 诙笑不想看他伤心,转转眼睛,觉着是时候了,张嘴吸气。 “突突突!”它机关枪似的吐出饼干来,超大一堆,棕褐色的,酥脆浓郁,香气四溢,全都盖在主教身上,就像被子一样,暖烘烘的。 “这……”主教醒了,身上暖洋洋的,抓起一把香喷喷的饼干闻了闻,又看了看他的大脸,终于是笑了,发自内心地。 “谢谢你。” “不客气的说。”诙笑转眼就变回西瓜,在地上弹了两下,凑在火堆边,背对着温暖火焰,烤自己的背,享受地眯眼,咧着牙齿,呵呵个不停。 主教扒拉开饼干山,用雨棚布垫着,从中捡出还没完全烤熟的或受了潮的,堆在滚烫的锡纸上,接着往火堆里加了一个小木块,给饼干扇扇风。 “你要吗?”他抓起一小块来。这块是圆的,还拉出了一条很短的尾巴,边缘有一点焦。 仇恨越淡的东西,对诙笑来说越硬。想吃饼干的话,得加些骨灰。 “要的说!” 打开木盒,撒上骨灰,抛出饼干。诙笑甩尾巴抓住,闻了闻,跳起,猝不及防地塞进主人嘴巴里。 嘎嘣。“你不是要吗……”“我要了呀,”它舔了舔他的腿,接着烤火,“但我想把属于我的饼干送给你的说。” 主教吃了。骨灰有些苦涩,和饼干粉混在一起,味道很怪。 “你为什么,总是在笑呢?” 诙笑惊讶了,张嘴看向他,呆呆的,似乎在听一种外邦的语言,很久才回答。 “我喜欢你。”天真烂漫的微笑,“和你在一起,这里的每一件事都很有意思的说!” 主教沉默着,过了几分钟又咳嗽起来,但之后又是轻声的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