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回到了老旧的木屋,破窗户暂且用木板和塑料膜罩住了,挡住寒风,地上的血也打扫干净了。 这儿原本是妹妹的告解亭,但桌子坏了,而且马斯老大还在这儿休息,所以她就转移阵地到仓库了,拉上半透明薄纱,再点上烧剩的蜡油,相当有仪式感。 不过还没到黄昏时分,不能吸收仇恨。因为那些黑烟一碰到日光就会钻回信徒体内,而没有光又不认路,到处乱飘,所以黄昏或满月时分是最好的。 “咚咚咚。”别西卜敲敲门,端着一杯飘着几片茶叶的淡茶和一块蘸着草莓果酱的馒头进来,身上却不是黑袍,裹着妹妹穿过的窗帘。 “是别西卜吧?”老大已经能坐起靠在墙边了,抓着磨刀石拉铁,锻炼臂力。 “是我。”他踢来自己的小凳子,踩着站在床边,送上,“来送吃的。” “放边上吧。”老大卖力地举起,青筋暴起,徐徐放下,长吁一口气。 “您的伤……”他浑身缠满绷带,跟木乃伊似的,药膏额头还有淡淡的血迹,溢出些许棕褐的药膏。 “这不还没死嘛。”他苦笑着打趣。 “对不起。”别西卜扑通一声跪下,“是我把您卷进来的。” “诶不是,老弟,不至于!”虽然他看不见,但听声音就知道他跪了,撒开磨刀石,摸索着老弟的手,一把拽起,“是我自己不请自来的不是嘛,而且我这也算报仇雪恨了。” “但两位黑执事的死并不能颠覆您憎恨的风暴教,而且这么重的伤也影响您工作……” “诶不是,报仇的事多少有点进展,我肯定开心呐。”老大摸着他的手背,激动地喘着粗气,“而且我伤得没这么重,三天就能下床,半个月就能生龙活虎,是你们的信徒小题大做了!” 感受到别西卜投来愧疚又怀疑的目光,他忙摸索起盘子,抓起馒头,两口一个,四口吃完,吮掉手指上的果酱,又拿过杯子,仰头倒入,在喉咙里咕噜咕噜响了一阵后咽下,长哈一口气。 “看吧,身体倍棒!”他自信拍拍胸脯,但其实是有点呛到,胸口闷得慌,想把馒头拍下去。 “但是……好吧。”别西卜欲言又止,皱起眉头,嘴唇张张合合,叹息,又不敢出声,双腿颤抖,一阵发软后再次跪下,小凳子都翻了出去。 “扑通。”“欸,怎么又跪了!咱说了没事的,你再这样我——”老大看不着,又四处摸,但这次没摸到。 “我对不起您。”别西卜真诚地俯首,额头在地上重重地撞了一下,“我杀害了您的女儿。我是罪人。请您处罚我吧。” “啊?”老大更多的是惊愕,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身体徐徐后倒,靠回墙上,手也放了下来。 “除了妹妹,我的一切都可以给你。” “别急……”老大有些激动,被屋外寒风吹得发冷的身体逐渐热了起来,脑袋也晕乎乎的,单手撑着额头,另一只手攥紧拳头,却很快就放开了。 “你怎么知道的?”“妹妹说您说梦话,重复着喊三个名字。” “唉……”一声惋惜的叹息。到了一定岁数的男人都会发出这种夹杂着遗憾与无力的叹息,只不过绝大多数是在深夜,只有自己一个人清醒时。 “其实……您早就知道了,对不对?”别西卜头依然贴着冰冷的地,不敢动弹,发出一丝声响都似一种亵渎。 “那是,哪有当爹的认不出亲女儿的。” 死一般的沉默,冷冰冰的寒风从窗户缝和木缝间挤入,割在别西卜冒着冷汗的肌肤上。 良久,老大叹息道,全身发软:“你知道吗?那天晚上,我其实到得没那么晚。” 当时,他循着打斗声追去,冲过烧焦的枯木,拨开浓烟,第一眼就认出了当时已重伤倒地的卡塔琳娜。 他的思绪如同被格式化一般,不知什么状况,什么也想不了,就躲在倒塌的树干后,目睹她被一枪了结性命。 他不解,不知道为什么情况会变成这样,结识已久的小老弟竟自己痛恨的魔咒教的黑袍,还亲手杀了他的女儿。 他不明白,头连连撞树干,以为这是场梦,最后却只剩心碎。 要说不恨别西卜是不可能的,他对背叛者是绝对不允许的,当时只是太悲痛,以至于什么都做不了。 直到那位黑金联络员的枪响唤醒了他:不,肯定没那么简单,老弟开枪前几秒还和她手牵着手交心。 “坦白而言,孩子,有一瞬间,我真的想过袖手旁观,看着你被枪杀。”老大低下了头,怎么叹气都呼不出心中的郁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