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嘉珩稳稳屈膝,将自家姐姐轻轻放了下来。 这时候,赵怀真与拓拔宁跟上前来,一左一右将沈嘉岁扶到了江浔身旁。 江浔只见那火红的嫁衣似流霞攒动,步步朝他行来,珠翠叮铛,一声又一声敲在了他的心头。 二人一同跪在了沈征胜与纪宛面前。 “拜——” 江浔以额触地,一拜、再拜、三拜。 “岳父岳母在上,小婿江浔承蒙厚爱,得娶岁岁为妻,往后必当视若珍宝,携手一生,更会敬二老如亲生父母,承欢膝下,以报深恩。”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万分虔诚与恳切,最后一拜,久久不曾起身。 沈征胜强忍着心中的酸涩与不舍,俯身将江浔扶了起来,重重拍着他的肩膀,连道:“好好好。” 沈嘉岁跪在一旁,大红盖头阻隔了她的视线,只瞧见娘亲搁在膝盖上的手捏得指节发白,手心里紧紧攥着一团帕子,早已被泪水沾湿。 她心头一颤,却听一旁高呼声起:“良辰美景正当时,新妇离府赴新家,迎亲队伍且慢行,高堂在上莫牵挂,新人起行喽!” 一瞬间,锣鼓声起,欢呼声冲淡了厅中的庄重与伤感。 沈嘉岁被扶着往外走去,纪宛蓦地起身追了两步,又急忙用帕子紧紧捂住了嘴,抑制住了几乎要冲出喉咙的呜咽。 一旁女眷看到这一幕,纷纷用手帕轻拭着眼角的泪花,满眼的感动与感慨。 众宾客随着一对新人纷纷往外涌去,厅中霎时空了下来。 这时候,沈征胜上前轻拉纪宛的手,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泪光涌动,又满含欣慰。 新娘子一跨出府门,迎亲队伍便将唢呐声声高奏,锣鼓也敲得震天响,似要告知天地四方。 沈嘉岁早已分不清东南西北,在一声高过一声的“时辰已到,新妇上轿”中,被扶进了花轿里。 轿帘落下的那一刻,喧嚣被隔绝在外,喜庆的鼓乐声依旧清晰可闻。 晃晃悠悠,咿咿呀呀。 沈嘉岁悄悄掀起了眼前的盖头,只见四周轿壁皆以朱红绸缎精心包裹,上绣鸳鸯戏水、并蒂莲花,栩栩如生。 轿顶处还悬挂着几串小巧的金铃,此刻正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当声。 脚下铺着厚厚的锦褥,触感柔软,绣着的牡丹花开得正艳。 无一处不用心,无一处不精巧。 沈嘉岁心头渐热,伸出脚在那盛放的牡丹上点了点,又伸手摸了摸垂下来的金玲,而后轻抚轿壁上的鸳鸯戏水,忽而噗嗤笑出了声。 她也会绣鸳鸯戏水,可娘说,她绣的那叫野鸟扑棱水,笑得她在榻上直打滚。 这般想着,沈嘉岁又隐隐红了眼眶。 良久,她咬咬唇,偷偷用手指头勾开了轿帘的一角。 透过小小的缝隙朝外看去,她的目光瞬间就被前方那道挺拔的身影所吸引。 江浔骑在高头大马上,头戴乌纱折上巾,随着马儿的步伐,帽翅一颠一跳的,午后的阳光镀在他身上,满是春风得意。 偏他这会儿好似心有所觉,竟在这时笑着扭过头来,吓得沈嘉岁呲溜一下,就把手指头收了回去。 火红的轿子里,新娘子的脸羞成了红柿子,在一片忐忑与期待中,也不知喜轿究竟行了多久。 这时有人高喊了一嗓子:“来喽,来喽!喜轿来喽!” 四处霎时就沸腾了。 安阳伯府门前,一众亲友探头探脑,孩子们在人群中嬉笑穿梭。 喜轿终于到了府门前,傧相快步上前,高喊: “落轿——” 周围的人群一下子围拢了过来,欢呼声与笑声交织在了一起。 爆竹噼里啪啦地炸响,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如同下了一场喜庆的红雪。 “请新妇出轿——” 话音刚落,沈嘉岁便觉眼前亮堂了许多,原来是赵怀真掀开了轿帘。 这时候,早有准备的喜娘当即将红绸的一端递到了沈嘉岁手中,笑着叮嘱: “新妇且握紧啦!” 红绸质地柔软,在夕阳的映照下色泽如火焰般浓烈又鲜亮。 江浔站在轿前,接过了红绸的另一端。 他的动作带了一丝急切,修长的手指紧紧握住红绸,而后——轻轻扯了扯。 细微的牵引传到了红绸的另一头,沈嘉岁的手跟着动了动,心头怦然直跳,也轻轻回扯了一下。 江浔只觉自己的心都被揪了一下,目光落在轿中人身上,再也挪不开分毫。 这时候,沈嘉岁在赵怀真的搀扶下,莲步轻移,顺着红绸的牵引,慢慢迈出了轿子。 众人纷纷让开前路,新人踏入府门,这一路行向正厅,跨火盆驱邪,踩瓦片破厄,射箭保家宅,沃盥净身心,历经种种吉仪。 眼看前头拜堂的正厅已遥遥在望,一旁傧相当即深吸一口气,当沈嘉岁与江浔同时迈步于白玉砖上时,敬贺声响彻庭院。 “一阳初动,二姓和谐,请三多,具四美,五世其倡征风卜。” “六礼既成,七贤毕集,凑八音,歌九和,十全无缺鸳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