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 赵怀襄的轻唤拉回了纯妃的思绪。 此时裴时茵也踉跄着走上前来,三人挨在了一处。 纯妃面上带笑,拉过赵怀襄的手,轻轻搁在了裴时茵的手背上,而后将他们的手紧紧拢住。 “去庵堂日子或许清苦,于母妃却是安心,也是舒心。” “襄儿,母妃知你的难处,但你手段太过狠辣,已伤天和良知,好在未曾酿成恶果,否则母妃便是死,也没有脸面去见皇后娘娘了。” “从今往后——收手吧。母妃会日夜诵经念佛,望能化解你之罪孽一二。” 纯妃说到此处,转头看向一旁的裴时茵,眸光越发温柔。 “天下之大,能得一有情人、知心人,何其有幸啊......” “襄儿,好好待茵儿,这才是你的福气。” 纯妃说着,在眼底徘徊良久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 赵怀襄满心酸涩,这一刻道不尽心中遗憾,又无比痛恨,痛恨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 他如何能不懂母妃的良苦用心。 可他......也为案上鱼肉,已然竭尽所能了,却还是未能护住母妃,反倒累得母妃来为他绸缪解围。 另一边,赵怀璋当即起身,将自家父王扶了起来。 若说方才荣亲王还有三分在演,此刻看着爱子的脸,却再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的璋儿正值大好年华,甚至还未娶亲,就要去守皇陵了,从此他们父子分离,短短的路程,却再难相见。 除非......除非将来新帝登基,赐下恩典,特赦璋儿。 赵怀璋眼里含泪,紧紧握住了自家父王的手。 此刻在清乐殿,他不知暗中是否还有圣上的耳目,有些话不能说,但他知晓,父王一定懂。 他赵怀璋一出生便是天之骄子,少时还曾和献怀太子还有两位王爷一同受学,身边围绕着诸家公子伴读。 年岁渐长后,所有人入仕入朝,一展抱负,唯他赵怀璋空有一身才学,却始终碌碌无为。 后来,诗会、文会、茶会、酒会他通通不去了,他卑怯无奈,苦恼不甘,就这般长到了一十八。 他从不敢堂堂正正地说,他是荣亲王世子,因为他如此无能,除了给王府招来猜忌,什么用处都没有。 可今时今日,舍他一身去守皇陵,荣亲王世子便算是废了,荣亲王府于天家再也不足为惧。 从今往后,父王、母妃与怀真也终于不必再战战兢兢地活着了。 他赵怀璋报不得国,却守住了家,他也终于可以—— “父王,怀璋也不是一无是处,对吧?” 赵怀璋眼眶发红,那般小心翼翼却又满含苦涩地问。 荣亲王听闻此言,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下巴和嘴唇都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 当年天降好音,喜在眉头,十月怀胎,终得麟儿。 王妃问他:“王爷,咱们给孩子取什么名好呢?” 他逗弄着怀中的小小人儿,笑逐颜开,“你我夫妻福缘厚,贵子衔璋入家门,便叫他怀璋可好?” “璋?” 王妃先是偏头,随即便笑盈盈地应了。 “君子有德,如圭如璋,好,就叫怀璋!” 彼时他只觉世间圆满不过如此,将王妃和怀璋一并搂紧了,笑道: “愿吾儿怀璋啊,性若玉,才如泉,行且正,身安康,最重要的是,福满盈,乐无边。” “璋儿,快给父王笑一个!” ....... 往日好景历历在目,此刻再看面前俊朗挺拔的儿郎,却只有万千悲哀涌上心头。 荣亲王只觉肝肠寸断,忍不住舒臂将赵怀璋揽住了,颤声道:“怀璋,我的儿啊——” “你从来,让父王引以为傲。” 赵怀璋闻言眼眶一酸,霎时滚下热泪。 ———— 荣亲王父子离开后,赵怀襄搀起纯妃和裴时茵,却扭头看向了始终沉默无声的偏殿。 “母妃、阿茵,我要先去见一个人。” 裴时茵不知偏殿还有人,纯妃却似乎心如明镜,点了点头:“去吧。” 赵怀襄拍了拍皱揉的下摆,抬步朝偏殿走去。 申时中,斜阳脉脉。 偏殿之中静谧无声,夕阳透过雕花的窗户悄然洒入,成为了此间唯一的亮色。 江浔就静静伫立在窗边,听得入口动静,他扭头望过去,平静的脸上透着股若有似无的悲色。 赵怀襄只一眼便知,江浔也在等他。 这时候却见江浔迈步,忽然朝后院走去。 赵怀襄微微蹙眉,却毫不犹豫抬步跟上。 可江浔入了后院依旧脚步不停,又从后门出,眼前霍然开阔,原来是一处小湖。 湖中心有一凉亭,只一条长廊和岸边相连。 此时,湖心亭中正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眸光定定望着这边。 是皇孙赵元烨。 江浔止了步,赵怀襄这才恍然,原来要见他的不是江浔,而是烨儿。 可他并没有马上过去,而是站定在江浔身旁,淡声道:“恭喜,你又下了一步好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