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子监。 沈嘉珩狠狠抹了下鼻子,蹭得手背一片血红。 他头发也乱了,一身上好的锦衣揉皱得不成样子,明明狼狈得很,但脸上却满是狠劲。 他的身旁,一青色锦衣的少年又是递帕子又是温言劝道: “珩弟,要不咱先退一步,好汉不吃眼前亏。” 沈嘉珩闻言立刻回瞪了少年一眼,气怒道:“表哥,莫要涨他人士气,这崔明珏口出恶言,侮辱姐姐,我说什么都不会放过他!” 沈嘉珩口中的表哥,正是纪宛原本打算说给顾惜枝的忠勇伯府三公子,纪学义。 他见沈嘉珩怎么也劝不动,不由无奈摇头。 珩弟从小就是岁表姐的跟屁虫,听不得旁人说岁表姐半句不好,如今大了,越发护姐了。 自家的弟弟,能怎么办呢? 宠着呗! 纪学义伸手替沈嘉珩抹了把鼻子,疼得沈嘉珩嗷嗷直叫,他却笑道: “你倒会逞能,一会儿再打起来,你就往我身后躲,我给你扛着,你瞅准机会就出手,再给那崔明珏一拳!” 沈嘉珩闻言猛地抬起头来,因为疼狠了,眼泪还在眼眶里直打转,却不忘瓮声瓮气说道:“表哥,你真讲义气!” 纪学义:“......” 开玩笑,要是回家让爹娘知道他坐视不理,非得往死里揍他不可! 这边兄弟俩嘀嘀咕咕,对面的人已经闹哄了起来。 为首的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郎,眉眼倒是俊俏,只是此时鼻子上捂着条帕子,看不清全貌。 瞧他那众星拱月的模样,显然就是吏部尚书崔道元的小孙子崔明珏了。 此时两方人中间还站着一少年,他面容清瘦,带着浓浓的书卷气,正是陆云铮的庶弟,陆云晟。 方才沈嘉珩不信陆云铮会退婚之言,崔明珏便将陆云晟拎了出来,让他作证。 可陆云晟一直待在国子监,与自家嫡兄又并不亲厚,哪里知晓昨日退亲一事,便摇头道了声不知。 后来两方人打了起来,陆云晟躲避不及,好巧不巧被沈嘉珩打了一拳,这会儿颧骨处一片乌青,很是狼狈。 沈嘉珩倒是个讲道理的,知晓此事和陆云晟无关,眼看他还站在原地不动,便扬声道: “陆云晟,我一会儿再同你好生道歉,你先躲开,拳头可不长眼!” 沈嘉珩边说着,又恶狠狠看向对面的崔明珏。 崔明珏哪里肯示弱,也气恨怒骂道: “沈嘉珩,你来啊,小爷我就站这儿不动!” “嘶——疼死了,小爷这辈子没受过这么重的伤!” 崔明珏身旁围着许多少年,都是家中长辈与崔家交好的,见崔明珏开了口,纷纷附和: “今日是他沈嘉珩先动的手,大家都瞧得清清楚楚,一会儿便是监丞来了,他也逃不过一顿罚去!” “没错,他姐被陆云铮退婚是不争的事实,全京城都传遍了,怎么的,人丑还不让说了?” “就是就是,我还听说,她姐身高五尺,虎背熊腰,力大如牛,是个女夜叉呢!” “哈哈哈——” 此言一出,屋内哄堂大笑。 崔明珏闻言不由蹙眉,可待他瞧见沈嘉珩被这三言两语激怒得双目发红时,又得意地舒展了眉眼。 沈陆两家的事京城都传遍了,他在这国子监中都快闲出病来了,和身边人调侃几句怎么了? 那沈嘉珩二话不说,疯狗一样冲上来对他就是一拳,当他崔小爷是吃素的? 众人见崔明珏不曾出言阻拦,便以为是说到了他心坎上,为了献殷勤,一个个越说越是难听。 “那陆云铮是五城兵马司的,有一回他巡城的时,我还远远瞧见过,确实威风凛凛,俊朗不凡,想必他对这门婚事不满久矣。” “欸,谁去问问沈嘉珩,他家那个养女是不是美若天仙啊?” “就算不是美若天仙,那也必定比他姐好过百倍去,不然谁放着将门嫡女不要,偏去娶一个养女啊?定是难以忍受了呗!” “难怪这些年春日宴都不曾见沈家小姐参加,想来她是有这个自知之明,躲起来不敢见人了。” “哈哈哈,刘兄此言有理——” 众人七嘴八舌,专拣难听的说,沈陆两家退亲真相究竟如何,他们根本不关心,哄好崔家的小少爷才是要紧。 这国子监就是个小官场,来日他们这些人多多少少都是要入朝为官的。 崔家如今势大,谁不是紧着早些套点近乎呢?毕竟将来入了官场,他们怕是连崔少爷的衣角都摸不着。 纪学义好歹比沈嘉珩大一岁,性子更稳些,故而方才还劝沈嘉珩先退一步。 结果这会儿,听众人句句诋毁贬低沈嘉岁,纪学义瞬间一个暴起: “背后语人是非,非君子所为!” 沈嘉珩:“......” 不是,表哥,憋了半天,你就憋出这? “什么君子,分明是一群趋炎附势、妄犯口业的狗腿小人!瞧着人模人样,这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