绘里世前脚刚被御影玲王和凪诚士郎押送进医务室,后脚鳄间计助就带着哥哥一头撞了进来,他甚至无暇和罪魁祸首计较,满心满眼只有鳄间淳一的伤势,完全失去了平时的巧舌如簧,还是绘里世看了看他,主动善解人意地表示医生可以先看顾重伤员。 “我怕他待会儿就死了。”她真诚地说。 这下鳄间计助是真的快哭出来了。 凪诚士郎和御影玲王的神情却因此更难看了起来,后者安置她在凳子上坐下后,单膝半蹲下,解开了她腿上绑着的护膝。 左边还好,右膝里侧那块被磕出的青紫却因为护膝的压迫束缚和运动过度而又蔓延扩大了面积,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御影玲王也清楚这只是皮下瘀血,但见状还是禁不住有些揪心,深吸了一口气后向医生询问了冰袋的位置帮她冰敷。 凪诚士郎则是揭开她手心已经被血浸透的医用敷贴,用酒精洗掉血迹后重新上药包扎,连手指上她自己都没发现的细小划痕都注意到,小心翼翼地用创可贴包好。 绘里世看看自己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的手掌,心想我是手磕破了,又不是断了。 但起码没有影响手指活动,所以算了。 帮绘里世捂冰袋的御影玲王抬头看到凪诚士郎紧绷的下颌线和没有表情却专注的脸,不由地在心里想原来凪这家伙也是蛮会照顾人的嘛,不过对象是绘里世的话好像也不奇怪。 ……但是他们是不是靠得太近了? 帮绘里世处理好伤口后,凪诚士郎一手托住她的脸颊贴近自己,旁若无人地把自己的额头和鼻尖抵上她的后轻轻蹭了蹭,让御影玲王差点以为下一秒他就要亲上去。 他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想要出声阻止,真的不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他就是觉得在公共场合做这种亲密的事……不太好。对,就是这样! 好在凪诚士郎就只是在保持着这样的姿势盯着绘里世看而已。 而在绘里世眼里,这个动作就只是凪诚士郎表达亲昵和安抚的方式而已,因为他非常不擅长用语言来做这种事。 明明像茫然的小狗一样垂下的眼睛里的惶惑和不解已经快要沉甸甸湿漉漉地滚落下来,语气却远不像眼神这样起伏激烈,只是慢吞吞地喃喃道:“……不要生气。” 绘里世愣了一下,视线缓缓落在自己的手心上,脸上显出若有所思的神情来。 果然是生气了吗……御影玲王想到她在球场上不同寻常的表现,往鳄间兄弟的方向看了一眼,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很想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做了什么才能惹到平时连明显的情绪波动都很少有的绘里世。 努力忽略掉仍在心头挥之不去的怪异感,他看向女孩的膝盖,那附近的皮肤已经因为低温而泛起了一层薄红,青紫却不见有消退的迹象,半蹲着的他不方便移动,便抬头想让也跟着来了的剑城斩铁帮忙拿一下活血化瘀的药油,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缩到了一旁,看向这边的眼神中隐隐透着惊悸。 注意到他尽力缩紧肩膀似乎是想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肢体动作——虽说以他的个子这么做了也根本没什么用——他有些疑惑。 这只单细胞生物在害怕什么? “嗯,不生气。”绘里世淡淡地应了一声,抬手碰碰凪诚士郎的手背示意他放开自己,“玲王也先起来吧,我有话想跟那两个家伙说。” 凪诚士郎乖乖直起身,退到了她身后。 “你们下一场比赛是和Z队踢吧?”看着鳄间兄弟,她轻笑出声,“可别输了啊,毕竟如果再输下去的话,最后就只能剩下一个人了,作为双胞胎兄弟,你们会互相谦让进球吗?” 女孩轻快的语气里透着不加掩饰的恶劣。 “——真感人。” 御影玲王突然明白了剑城斩铁在害怕什么。 规则与秩序是人类为了生存和维系社会的稳定而制定的框架,每个人都要被限制在这个框架中行事,凪诚士郎和绘里世平时都是愿意遵守且反感有人破坏规则的人,因为这样可以给他们省去很多麻烦。 但与此同时,这两个人有时候会让人感觉他们其实并不真正认同这些东西,当有人违背这套规则行事的时候,他们也不会介意用自己的方式来让他们屈服,比如暴力。 ——这样的形容,甚至会让人感觉到强烈的人外感。 就像现在。 剑城斩铁未必知道心理学上的恐怖谷理论,但刻在基因里自我保护的本能会告诉他,人应当恐惧并主动远离那些类人但非人的存在。 被他抓在手心里的冰枕尚未失温,从上面散发的一丝冷意透过皮肤渗进身体里,让御影玲王微不可察地打了个寒噤。 如果放在以前,他大概也会对这种疑似潜在危险分子敬而远之。 “玲王,走了,差不多要到吃饭的时间了。”绘里世喊他。 御影玲王回过神来,正好看到凪诚士郎收回了盯着鳄间兄弟的视线,很自觉地没有挂在绘里世这个伤员身上,反而再次询问:“真的不用我抱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