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得水》的文稿还没到《十月》杂志社,可陈长贵的汇款单和挂号信却先到了远在数千里外的陈家岭。
这会儿,正是山村里的农忙季节,陈家岭的家家户户都在山边的稻田里忙着收割晚稻,今年风调雨顺,收成不错,村民们心里没有太大的奢望,只盼着一年的辛劳能换来一个喜庆有余的好年。
“六安哥,六安哥,你家老大寄来汇款单和挂号信了!”
一声突如其来的响亮吆喝声打断了村民们的弯腰辛劳,大伙都直起身抬头看向了村前的土路,一个三十来岁的邮递员正骑着一辆绿色的高架自行车向这边而来,
“六安哥,老年叔你们在吗?”
六安哥,叫的就是陈长贵的亲爹陈家安,这会儿他正懵着呢,汇款单和挂号信是啥玩意儿?
“在呢,在呢!”
身后的老爷子陈永年走过来就给了发愣的儿子一脚,
“夯货!没听见人家正叫你呢,不知道应个声啊!”
陈家安摸了摸脑袋,
“阿爸,老大不都是先写信给老二和美玉,然后让他们带回来吗,刚刚胡老三喊的可不是信,是啥单子?”
老爷子瞪了儿子一眼,
“肯定是贵儿寄来的东西,下去看看不就明白了!”
邮递员胡老三的这一声吆喝可把大伙都整好奇了,长贵这孩子大老远从京城给家里寄啥了?
“胡老三,你刚刚说的是啥单子,啥信?”
“是汇款单和挂号信!”
胡老三这会儿有些激动嗓门特别高,“京城来的,长贵这孩子是真出息啊,这才去了京城多久,就给家里汇来了两百块!”
“多少?”
“两百块!”
“哇~”
一声“两百块”把全村都给惊动了,当汇款单和挂号信交到陈家安和陈永年手中时,土路上已经围满了村民。
陈家岭这会儿是真封闭,大多数村民都没见过汇款单,对这个印着数字的单据十分好奇,
“这么张单子就能值两百块?”
“这是汇款单!”
村长陈家和这会儿就站在他们一家四口身后,开口对他们解释道,
“就是说,长贵在京城给家里寄了两百块钱,凭这张单子就能去邮局领到两百块!”
村长的一番话让周围的村民们轰动了,
“我的天啊,两百块,长贵去京城才一个多月吧,哪来的这么多钱?”
“可不,都说大学生有国家供着,可一个月不能给这么多吧?”
“这孩子不能去投机倒把了吧?”
陈家安一家子拿着汇款单这会儿都是懵的,他们都不识字,但看得懂汇款单上的数字,明晃晃的就是“200.00”,下面还注着大写“贰佰元整”。
老大是去京城读书,才去了一个多月,从哪来的这么多钱?上次来信也没说这事啊!
一家人被村民们说的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担忧。
胡老三在一旁提醒了一句,
“不是还有封挂号信吗,永年叔,你打开看看啊!”
“对,对!”
陈永年赶紧把挂号信递给同族的侄子陈家和,“老二,你赶紧看看,我家贵儿在信里写了啥?”
陈家和接过厚厚的挂号信,撕开封口,里面是一本《未名湖》杂志和一张写满字的信件。
陈家和把杂志垫在手底,拿起信就念了起来,
“阿爷阿奶,阿爸阿妈,你们这会儿被汇款单吓着了吧,哈哈,这两百块是我的稿费…”
几分钟后,大伙都明白了,陈家和更是激动翻开杂志,对大伙说道:
“看看,长贵的名字就在第一页,知道这是什么不,这是…反正不得了,这回咱们陈家祖坟是冒青烟了,出了个文曲星啊!”
“哇,真印着长贵的名字!”
“长贵这孩子出息啊,给咱们陈家争足了气运!”
“我说呢,嫂子你还记得不,当年你生长贵的时候,那叫一个打雷闪电,长贵一出来,雷公电母立马就不见了,天色好的不得了,这不就是在送文曲星下凡吗!”
“可不,那天大伙都在,这事我也记得!”
…
一本被陈长贵拿来当挡箭牌的《未名湖》,在村民们手中来回传递,最后落到陈长贵的母亲丁桂兰手里。
她不识几个字,整本杂志上或许只认得儿子的名字,她十分爱惜的用衣袖仔仔细细的抹去封面上的被粘上的泥点,然后翻开书页,摸了摸“陈长贵”三个铅字,心中的骄傲化成泪水流出了眼眶,
“阿妈,你看,这是咱家贵儿的名字!”
姜二妹也红了眼眶,揽住儿媳妇回应道:
“桂兰,别哭了,我大孙子是文曲星下凡,那也是从你肚子里出来的,也是咱们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
“嗯,福儿和美玉以后也得上大学!”
“那还用说,他们可是文曲星的弟弟妹妹,贵儿会带着他们一起出息的!”
陈家安父子俩和俩婆媳的喜极而泣可不一样,这会儿他们亢奋的满脸通红,为的不仅仅是两百块钱,而是发自内心的自豪和骄傲,陈永年更是激动的喊道:
“啥也别说了,等稻子割完,我家摆酒请客,大伙都来!”
一家人里最清醒的还是当家的姜二妹,这老头子发什么疯呢,大孙子孝顺,把血汗钱全寄回了家里,哪能这么糟蹋,不得攒着给他娶媳妇儿啊!
她瞪了一眼老伴,接话道:
“贵儿可在信里说了,先得还了大家伙的帐,给弟弟妹妹添点新衣服,把家里也得修一修,哪还剩的下钱摆酒席啊,等过年贵儿回来,咱们再摆也不迟!”
“哈哈…婶子,你可太能当家了,长贵在信里可让你们别省钱,吃好穿好,以后家里的花销他全包了,你和我叔以后就等着享福吧!”
姜二妹白了一眼大侄子,
“钱哪有那么好挣,挣钱就没有不辛苦的,贵儿为了挣这些钱,还不知道花了多少心力呢,他孝顺全寄回了家里,哪能吃吃喝喝全败了啊,老头子不心疼,我可心疼了!”
“你个老婆子,我哪能不心疼孙子,当初没大伙帮衬,贵儿能去的了京城啊,现在他出息了,不得让大伙都沾点喜气,这事我做主,就这么定了!”
姜二妹没有再驳老伴的面子,不过还是低声对儿媳妇念叨道:
“以后钱不能让他们父子俩过手,咱们得攒着钱,留着给贵儿,福儿娶媳妇儿!”
“知道了,阿妈!”
…
“财帛动人心”,陈长贵用一首诗就给家里汇了两百块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甚至比他考上京大都来的轰动的多,几天内就传遍了乡里,县里。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读书能挣大钱的概念开始渐渐的植入安宁县的每一个角落。
从这天起,安宁县的农村儿童辍学率极速下降,十来年间,伴着陈长贵的一步步崛起,安宁县跟着一步步成为了全国教育强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