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一切细节都被放大。
燕嘉允听到了乔蘅悠长的呼吸声,伴随着身子起伏,在夜中极为清晰。他有些燥,想翻个身,刚一动作,旁边的人睫毛忽然额了几下,燕嘉允顿时不敢再动弹。
等了几秒,乔蘅没醒,燕嘉允紧绷的身体缓缓放松,但也没敢再做翻身这样的大动作。
他面无表情地闭上眼,默念着清心咒,刚压制下去,没睡熟的乔蘅因为睡姿不舒服的原因皱眉,身前柔软动了动。
燕嘉允内心骂了一声,所有努力瞬间功亏一篑。
他开始默背明荣长公主的佛经。
佛经的威力比清心咒还大,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重回平静。
这回应该能睡觉了。
燕嘉允这般想着,轻轻想翻身背对着她。
这时外头吹了一阵夜风,寒冷刺骨,透过帐篷缝隙漏进来,吹到乔蘅身上。
她在梦里轻轻皱眉,迷糊地寻找热源,燕嘉允翻身的动作骤然一顿,就见乔蘅半侧的身子因为这股冷风完全侧了过来,膝盖半弯,大腿隔着被褥轻轻蹭在他的大腿上,带着几分亲昵。
感受到热源躯体,乔蘅蹙着的眉头渐渐舒展,保持着侧身睡觉的姿势不动了。
燕嘉允:“......”
他身子绷紧,感觉到一股血流直冲脑门又一股脑儿涌到下.身。
脑子在一瞬间嗡的一声翻腾起来,过于亲近的距离让欲?念来得又急又凶,脑海里的各种想法像是经历了一场淋漓房事,精彩纷呈。
他少年时偷看春.宫.图也没经受过这样的折磨。
燕嘉允急匆匆把大腿从她腿下抽了出来,动作太大,惹的乔蘅骤然清醒几秒。
她模模糊糊地半睁开眼,话语尚带绵绵的鼻音,软声道:“发生了何事......”
“无事。”
燕嘉允按了下自己这边的被褥,嗓音微哑道:“我起个身,你接着睡。
乔蘅软绵绵地哦了声,清醒几秒又?眼睡去。
燕嘉允顺势起身钻出帐篷。
外面风冷,但丝毫没有把他吹冷静,这一次身体不知怎么的丝毫不听他的话,跟着脑海里的想法本能地叫器起来,让他在早春的大半夜还觉得浑身燥热。
他站了几秒,忽然去马背上的包袱里翻出一件备用外袍,走到小溪边扔进水里。
泡了冰冷溪水的衣袍沉甸甸的,捞出来还往下滴水,他面无表情地随意一拉,举过头顶,用力拧紧??
哗啦一声,冰水浇了满身。
燕嘉允被冰的一个激灵。
满身燥火在一瞬间灰飞烟灭。
他轻轻吐出口气,拧掉外袍的水,勉强擦了擦头发和身上往下滴着的水珠。
挺好,不听话的玩意儿终于老实了。
燕嘉允换了备用衣物才重新入睡,半夜忽然听到一阵声音,起身凝眉细听几秒,猛地推了下乔蘅道:“醒醒,来了。”
乔蘅睁开眼,几秒后反应过来,忙道:“刺客吗?”
“不是。”燕嘉允钻出帐篷,凝视着黑暗中的一盏盏鬼火般的绿眸,冷冷道:“是狼。’
乔蘅踉跄着钻出帐篷,看到前方黑暗中赫然是乌鸦鸦逼近的,饥饿的狼群。
她心头一紧:“皇家猎场怎么会有狼群?”
话音落下她就明白了原因,燕嘉允的话音紧接着响起:“因为这是被人为引过来的,他打算制造你无意间死于狼群的现象。”
燕嘉允握紧腰间的刀,手臂绷紧,看到数只毛色驳杂的狼正迈着步子逼近,沉声:“你退后。”
她自知没有武功,不给他添麻烦,退到帐篷旁边,心里止不住担忧道:“你一个人怎么办?”
燕嘉允在这个时候没有温情安慰她:“你保护好自己我就不会有事。”
乔蘅抿唇,认真应道:“好。”
黑暗中辨别方向不是很容易,但狼群被气味引来,早就饥肠辘辘,压低身子低吼一声,迎面扑了上来。
燕嘉允身形一晃,手里刀光在夜中闪过一道弧线,只听噗嗤一声,狼首头颅落地,腥臭的血溅射到他侧脸上,显得眼神更冷戾几分。
左右狼相错低吼,他弯身避开,一脚狠狠踹中狼腹,乔蘅听到刀尖没入血肉的声音。
狼群悉数扑到中间挺拔而立的人影上,刀光闪烁间血肉横飞,场面堪称残暴。
这是乔蘅第一次看到燕嘉允动用武功的模样,一招一式都犀利狠辣,直指野兽心窝。她只知道他功夫应当不错,但没想到是这般出类拔萃。
画面过于血腥,四肢到处都是,血流了一地,她有些作呕,避开视线捂住口鼻。
大抵是冥冥中的预感,她察觉到什么,猛地一抬眼,树梢间藏着数道人影,中间的人抬手拉弓??
一枚粹着寒光的暗箭骤然离弦,直奔她命门而来。
“燕嘉允!”
乔蘅口不择言地喊了一声,他在狼群中身形一顿,蓦地看过来。乔蘅来不及看他,动作极快地蹲在地上拿被褥挡住,箭尖擦着她的头皮钉到后方树干上,把被褥擦破一个大口子。
燕嘉允心头剧烈地一跳,握刀发狠把狼身一劈为二,动作太过冷辣,连剩下一半的狼都跟着犹豫了一下。
他眼角都沾满了血,急匆匆奔去,身前却被刚刚赶到的禁军挡住。
副统领转了转长剑,道:“燕指挥使,你明白陛下的意思,不要让我们难做。”
燕嘉允一脚踹过去,眉眼冷又暴躁:“滚!”
禁军一来,狼群就仿佛闻到什么气味,立马就散了。
燕嘉允心知肚明,这是他们见狼群拦不住,所以才现身。
“燕嘉允。”
乔蘅艰难地喊了一声,他连忙看去,呼吸一顿。只见秦呈已经赶至,轻飘飘地握住美人脖颈,她手边丢了一枚匕首,被迫仰着头,眼尾有些红,吃力地挣扎着。
秦呈侧眸冷漠看过来,没什么情绪道:“燕指挥使,这周围被布下天罗地网,你们出不去猎场,你们燕家暗卫连一只苍蝇都放不进来,更不可能救得了你们。你放弃抵抗,陛下便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与从前一样把你当作御前红人。”
燕嘉允紧紧握住刀,怪不得空镜迟迟不现身。但束手就擒是不可能的,他冷笑一声:“他做梦。”
“那没得商量了。”秦呈拔出腰间匕首,毫不犹豫地对准乔蘅的心脏刺下去。
“秦呈!”
燕嘉允用力踹开身前挡着的几个人,眼眸充红,狠声:“你敢杀她,我让封弈给她赔命!”
秦呈匕首停在乔蘅心口前的几寸,不解地看向他,问道:“你喜欢她?”
燕嘉允动作骤顿,脸色冰冷地用刀指着秦呈,道:“你打得过我,她给你,若我打过你,你们统统消失。”
秦呈丝毫不受他影响,道:“你不喜欢她,为何这般护她?据我所知,你们也才成婚不到半年而已。
燕嘉允看到乔蘅身子颤抖,长睫轻颤,艰难呼吸的破碎模样,一股暴虐感卷土重来,他压抑着内心隐隐的残暴道:“关你屁事。”
秦呈牢记皇上吩咐尽量先别跟他闹僵,继续耐着性子游说:“陛下只是不想让这个女子继续留在你身边而已,若你不想让她死,你把她交给我,陛下重新给你指一门亲事,这不皆大欢喜吗?”
皆大欢喜个屁,乔蘅落到皇家手里还能有什么好下场,燕嘉允不为所动,刀尖一挑就把秦呈的匕首挑了过来。
既然软的不行,那只能来硬的,秦呈恢复冷漠表情,扬起长剑当头劈下去,燕嘉允纵身避开,反手给他一刀,两人都是高手,来会数个回合不过才几个呼吸。
这种级别的打斗,旁人都插不进去。副统领从地上爬起来,在秦呈打斗的刹那就流畅地接过了对乔蘅的掌控。
燕嘉允抬臂挡住秦呈的剑,伤口隐隐作痛,他面色冷淡道:“一对一,我打不过你,她交给你们,我说到做到。”
秦呈微微颔首表示成交,纵身迎上,两人缠斗在一起,副统领看到秦呈方才的手势暗示,唇角轻轻勾起,在乔蘅还在咳个不停的功夫,猛地将她捉拿在地,一手用匕狠狠刺下去!
乔蘅来不及惊叫,用尽全身力气侧身一挡,尖锐的匕首避过她的心窝斜斜地刺入前膛,剧痛传来,她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乔蘅!”燕嘉允侧头看过去,瞳孔一缩,猛地踹开秦呈,反手把方才从他身上夺过来的匕首甩去,嘶哑道:“你这个畜生!”
秦呈浑然不在意地讥讽:“也就你这般正人君子会守规矩一对一。”
燕嘉允硬生生挨了秦呈的一掌,喉咙用上一股甜腥味,秦呈的武功可想而知,挨他一掌怕是要在床榻上躺半个月。
但他生生压下这股血腥味,疾身朝乔蘅赶过去,浑身都有些后怕地发抖。
方才如果不是乔蘅避得及时,她就会被一匕刺穿,幸亏、幸亏……………
副统领见到燕嘉允赶过来,有些慌,蛮力拉起痛得浑身发抖的乔蘅,边跑边威胁她道:“又不是致命伤,你叫什么!你给燕嘉允说一声,让他别来,陛下能饶你一命。”
说罢他把堵住乔蘅嘴的布团拿出来,乔蘅立刻发着抖出声:“你们这群草菅人命的人渣!”
副统领又连忙把布团塞了回去。
看到秦呈和燕嘉允你追我赶地也没拦住,副统领忙不迭拽着乔蘅骑上了马,一边单手骑马一边拉拽她的衣物。
仗着她疼得无力反抗,粗暴把她外衫撕开扔掉,又扯乱了上衫,美人胸脯半露肤色雪白,连兜衣的藕粉色系带都露了出来。
乔蘅疼得面色灰白,又开始发抖,不知道是冷的还是被羞辱的,眼眸里流露出绝望的情绪,不断呜咽着。
“不要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副统领没敢多看一眼,带着她疾速往密林深处而去。
燕嘉允眼神幽冷,仿佛藏着一只随时会发火的野兽,他用力甩刀,刀尖狠狠刺入前方马尾。
马儿吃痛,疯狂甩着身体,上面两个人摇摇晃晃地颠起来,副统领几乎要抓不住乔蘅了。
秦呈拦着燕嘉允的路,浑不在意地说:“陛下让留一口她的气给太子殿下当玩宠。所以燕指挥使,她不会死,你何必如此阻拦我们?”
“我看你们才是玩宠。”
燕嘉允语气带着十足的恶狠,身上没了刀,单手接住秦呈的剑,双手被生生划出血腥的刀口,他在马儿滚翻之前纵身跃过秦呈,牢牢接住乔蘅已经血糊不堪的身体,险险停下来,把身上染血的飞鱼纹外袍搭在她身上。
旋即手里掏出一个白瓷瓶,拔掉木头栓塞。
白瓷瓶里发出阵阵冷幽香,让人产生一种很不妙的联想。
秦呈训练有素的直觉告诉他大事不妙,但他知晓没有暗卫能进来,燕嘉允哪来的底气再逃出生天?
他皱眉道:“你在做什么?”
满身是剑伤和鲜血的燕嘉允单手抱着凌乱脆弱的美人,美人五官美极了,呼吸微弱,轻轻的在颤抖,像是缈缈细雨中破碎的山荷叶花。她伤口处不断涌出鲜血染红了少年人胸膛前光滑赭红的菩提珠。
少年将这不堪一折的山荷花牢牢护住,抬起一双幽深冷漠的眸子看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
这双过分平静的黑眸里卷挟着让人无法忽略的残暴和杀意,秦呈背脊窜上一阵寒意,莫名觉得燕嘉允其实没在看他,而是透过层层林木看向那高高在座上的皇帝。
“燕家和皇权积怨已久,我心知肚明,数次容忍,你曾给我心口一剑,我曾以为,那般表态过后他便能容得下我,也曾发誓,如果他不逼迫到底,我看在燕家效忠百年的份上,也愿意做那个忠臣,可如今这个人打破了我的底线。燕家从不曾对皇
家出手,但我今日破戒了。”
燕嘉允忽而弯唇,歪头邪里邪气地笑了一下,配上眉眼沾上的血,显得格外离经叛道,恶气横生。
天边吐出鱼肚白,破晓阵风来,吹得少年袍角翻飞。
只见他慢慢把白瓷瓶里的液体倒了出来,混着不断滴落的血,眼底是不可一世的不屑和轻狂。
“他该不会以为,只有他才会布下天罗地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