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豆腐婶子笑了，“别人卖货都恨不得买东西的脑子一懵，好全给包圆了，你还反倒劝人想好了再买，这丫头可真是个大实在。” “你放心吧，这里是农村，女的天天围着锅台转，男的地里有干不完的农活，就算有那个心想注重一下外表，可也得知道注重给谁看不是？ 行了，我就要这两件深颜色的，来年夏天让孩子他爸下地干活穿，凉快！” 一看猪肉婶子就是个爱管闲事的，自己挑好了又来帮旁人挑，“这个这个，你家大哥长得黑，穿这个颜色就挺好，还有这个，这个适合你家老大……” 两个人足足挑了十来分钟，周乔陪着她们腿都蹲麻了。 好在不白蹲，两个人一共买走了五件，以二十五元的收入顺利开张。 接下来，又陆续来了两波年轻年老的，都说是看了刚才那二位婶子买的衣服不错，这才来的。 这群人有的扒拉几下，没有相中的就走了，有的相中了尺码却又不合适，眼看快到中午了，加上先头那五件，总共也才卖了九件。 日头渐盛，集市上的人越来越少，除了前面卖鱼肉的还在坚持，后面就剩周乔自己了。 “五九四十五，一蹲一上午。”看看今天的收入，周乔不免发出一声喟叹。 可是仔细想想，对于赶大集而言这已经算是战绩不菲了，总归不能和蝙蝠衫相比。 就这，也够酸掉周坤的一口大黄牙！ 周乔拧开军用水壶，正打算润一口嗓子就收摊回家，就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姑娘的声音。 她回头催促道，“娘，你快点儿，人家都要走了！” 周乔寻声望去，迎面小跑而来的姑娘看上去也就十八九岁，皮肤很黑，五官倒还算端正，两条麻花辫儿一直到腰那么长。 见状，周乔又把铺布重新扯平，“我不急着走，你们慢慢看，都是好料子，有相中的就捎两件回去穿。” 那姑娘兴高采烈地挑起来，直到她拎起第三件的时候，她身材微胖的母亲才呼哧带喘地跟上来。 “娘，我穿这件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那咱也不能买，叫你婆婆带你去县城的商场里头买！” “娘，你咋又说这话？非得把我和婆家的关系闹僵了，你才满意是不是？你也不想想，那以后我还有好日子过吗？” “你就是个大傻丫头！趁着结婚不时挤你婆婆的香油，等婚一结完你在人家眼里连个屁都不是，你那妯娌嘴甜得就跟喝了孙悟空的尿似的，那点儿家私早晚都得叫她哄去了！” 听了这母女俩的对话，周乔太阳穴突直跳。 哪有这样教女儿的？ 可即便如此，那姑娘也还是一刻不停地挑着，而且还给别人也挑上了。 “娘，这些衣服又便宜质量又好，我打算这两件买给主子，这件灰的给我公公，这件大红的给我婆婆……” “不行！你婆婆天天在地里干活，晒得跟非洲人似的，能穿大红？ 再说这四五就二十，你自己再挑两件，三十块钱就进去了，我刨地挣几个钱那么容易？难怪你爹说养闺女没用，都是赔钱货！” “哎呀娘！买衣服的钱又不用你出，我婆婆昨天给了我五十块钱呢！” “给钱了？那好，给你妹妹也挑一件，以后有钱多往娘家身上贴贴，知道不！” 她蹲的腿有些麻，站起身时无意间瞄到了周乔，“丫头，我瞅你眼熟，你是不是姓周啊？” “请问您是？” “我是你云香姐啊，王芬的大姑姐。” 周乔简单捋了一下关系，董云香实际上就是梦萍的大姑姐的大姑姐。 难怪原主对这人没印象，七八年前的一面之缘谁能记得清楚，更何况还是这么个拐弯抹角的关系。 周乔只拿她当正常顾客对待，“你好，云香姐，刚刚没认出来。” 董云香上下打量了两回，笑道，“这可真是女大十八变，诶，我记得你有工作来着，咋还倒腾上服装了？我听说现在干个体老挣钱了，有这回事吗？” “大姐，我挑完了，一共六件，三十块钱对不？” 周乔还没开口回答，董云香的女儿就递过来三张大团结，不想却被她一把按了回去。 “胡叫，这是你舅妈的弟媳妇的亲妹妹，我们是同辈人，你的叫姨，愣着干啥，叫啊！” “啊？她也就比我大个一两岁，我咋叫得出口啊……” “人家辈分在这呢！再说你叫了姨你就是小辈，你姨能叫你吃亏吗？就这几件衣服，她还能叫你花钱买啊？” 董云香给她家黑妞递了个眼色，示意她有便宜不占混球。 还有这好事？ 黑妞一听乐了，张嘴就要叫“姨”，不料却被周乔抢先了话头。 “云香姐，咱们还是各论各叫吧，我俩就差两三岁，叫姐比叫姨好听。 不是因为你们买我的货我就夸她，她的眼光可真不是一般的好，我这里的几件好衣服都叫她给挑去了，三十块钱硬是花出了六十块钱的价值。” 董云香套了半天的近乎，周乔却仅用一句话，就又将彼此保持在了一个合适的距离。 她咧了一下嘴，明显不如刚才那么热情了，还假装拎起一件细瞧，“要说这集上卖的衣服，质量咋也赶不上商场里的好。” 周乔呵呵一笑，“一分钱一分货，您只看这衣服值不值五块钱就行了。” 说话间，她还把摊都收好了，摆出一副“你不买我可走了”的架势。 董云香本以为年轻人都好面子，给两句好话也就不好意思收钱了，想不到周乔竟能拉下这个脸来，一时反倒叫她接不上茬儿了。 黑妞不想错过这个巴结公婆的好机会，便挣脱开她娘的手，再次把钱递了过去。 这回董云香想拦也来不及了，只得尬笑，“孩子孝顺，可惦记她公婆了……” “这说明您教育得好。”周乔推上自行车，也不多寒暄，“那我先走了，再见！” 望着她的背影，董云香的脸瞬间就掉到了脚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