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人丁兴旺。 周老头今年七十多,膝下一共得七个娃娃,而行二的男孩跟行四的姑娘早夭,最终剩五个。 村民平日就是周老大,周老三那样叫,而周娟行六,下面有一个小弟。 目前家里哥哥弟弟结婚生子,小一辈随着时间一个个到适婚年龄,其中半数结婚,诞下曾孙,一些适婚年龄者相看着。真细究,周家宛若枝叶繁盛的树…… 当然,人丁兴旺的家庭在村里话语权重。 “阿娟。” “爹。” 周娟鼻子一酸,断断续续聊自己前不久的梦:“当时老想着得抽时间回家一趟,后面下雪就忘了。” “唉。” 牙齿掉得剩一半的周老头拍拍面前人肩膀:“记着就行,不论早晚。” 接着,家里娃娃一一叫人,中途肚皮“咕咕”响。周娟忙擦擦眼泪,从兜里翻出两个冻得有点硬的馍馍。 “饿了吧。” “先垫垫肚子,咱们马上生火做饭。” 一起回周家的不止是周娟,还有李毓跟李珍珠,乐乐年纪小,家人商量结束由李明珠跟刘高守家。 瞧着周娟解开袋子,大人眼睛不由睁大些。 红薯,磨好的面粉,大米,腌制的一坛酸菜,鸡蛋,冻得邦硬的白菜大葱……零零总总目测放开吃一月不成问题,省一点就到春天了。 周老头倒吸一口凉气。 “糊涂,你把家里粮食搬完,自己咋办?” “家里有。” 周娟安慰父亲,再说目前自己一家变好的事,闻言那些舅舅跟表兄弟姐妹满脸稀奇打量着李毓,宛若看外星人。 视野里,男生大大方方以笑回应。 周老头絮絮叨叨说着前段时间的事:“黑市粮食涨起来要人命。我算清楚,咱家人口多,哪怕遭灾一整年工分下来家里也能得一点粮,再到黑市买点。” “熬一熬就算过冬了。” 春天自有活路。 “哪曾想,黑心肝的周大贵一把火烧掉登记薄,再照着户发粮。而且——” 他顿住,苍老眼睛乍然浮现凶光,明显愤怒到极点:“狗娘养的周达看上小梅,为逼俺们就范特意克扣咱家粮食,村民怕得罪周大贵不敢提。” “等再到县里黑市买粮,那粮价……” 他幽幽叹息,周家人不由耷拉着脑袋,明显不忿。 周娟紧紧攥着手:“周大贵就不是啥好东西,老天咋不一个雷劈死他。” “祸害遗千年。” 沈裕默不作声环顾一周,倒看见阴影里有位秀丽姑娘伸手揉揉眼角,压回眼泪,瞧着跟李珍珠同龄。 而咒骂完周大贵家,周娟提到另一件事。 “刚刚我就想问,七弟呢?” “老七?家里缺粮,老的小的饿得半死不活,老七想省点粮,瞒着咱们到坝上修河。” “修河?” “……是啊,修河由公家出伙食,苦是苦了点,但能活。坝上距离远,他带着两个小的跟队伍离开八天了。” 周老头叹息:“老七憋着气呢。” “村里谁不清楚周大贵家就是火坑。周达表面看挺像那么回事,可比小梅大九岁,而且为人冲动易怒,咱家不可能让小梅嫁他。老七虽然不提,但一直觉得自己连累家里……” “你这一趟带粮回家,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幸亏有你。” 周娟瞧他情绪激动,忙拍拍背。 “有啥事明天再提,我瞧着大家都饿了,先煮点吃的。” “行。” 半夜,周家冷灶再燃新火,一家大小分工明确,长辈跟周娟互聊家里长短,媳妇们淘米摘菜,再特意收拾出两个房间。 李珍珠跟年龄相仿的同辈混熟,而沈裕,足足被夸一整晚。 沈裕:有点小骄傲。 一夜雪花飘飘,屋里其乐融融…… 翌日,醒来瞧见陌生环境,沈裕眼里茫然两秒,再逐渐清明。院落里孩童嘻嘻哈哈玩闹。 周家布局简单,就是院落格外大,有专门的茅厕跟浴室,当然他们冬天怕感冒,往往许久搓澡一次。 早餐是番薯粥。 饱暖思淫欲,一夜间由生死线回到温饱线,那滋味真是难言。周家长辈不停催促他们多喝点,沈裕夹两次酸豆角,那碟豆角直接出现他面前。 周家晚辈:有点明显了。 沈裕:……保持微笑。 长辈满足喝粥,再说:“小毓跟珍珠第一次到石村,等下跟阿石一起钓鱼吧?” “捉麻雀好玩!” “打雪仗!” 最终,一日行程确定是钓鱼,捕麻雀,再打雪仗。石村河流距离周家不远,小辈们刚到就看到冰面一群用铁签敲击冰块的人。 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看到洞口跳出一条鱼雀跃鼓掌。 周家表哥:“最初家人一起到山里打猎,冬日猎物藏得严实,咱废大功夫捉到一窝蛇,结果周大贵说山林野味属于国家,逼得咱们守冰洞,捕麻雀……” “周三!” 冰上,一些人朝他们挥手。 周喜高声回应,再簇拥着表弟一起到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