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所有点热闹。 里面病床躺着一位面容坚毅俊朗的男人,瘦削的下颚线干净利落,有一种野性而冷硬的帅。 寒暄声声,角落男生静静削苹果。薄薄的果皮蜿蜒垂落,逶迤铺着一圈又一圈。卫峰嘴里附和着周娟的话,眼睛悄悄瞄着那刀。 握刀真熟练,话说苹果要削皮吗? “谢谢你啊。” “大娘,您这样说就折煞我了,屋里匪徒都是你们自己解决的……” 卫峰自然开口。 不久前追捕罪犯,跑着跑着望风者焦急用枪扫射,一颗子弹恰恰击中男人大腿。医生熬夜取出弹片,说他得遵照医嘱静养。 半晌,周娟忽然道:“刚刚医生说您得在卫生所观察几天再居家静养,李毓给您送饭吧。” “不不不,太麻烦。” “哪里的话。” 周娟眉眼弯成一条缝:“他平日不上工,天天待在家里游手好闲,送送饭就当锻炼……” “咔嚓。” 清脆咀嚼声响,侃侃而谈的周娟侧目看着,沈裕眼睫扇动瞧瞧俩人,再看着手里被咬一口的苹果。 额,苹果好像是给卫峰的。 “要吃吗?” 卫峰苍白薄唇轻扯,伸手:“那麻烦李同志了。” 真吃? 半空手指骨节修长,指腹覆着一层茧。沈裕想着用刀削掉一片果肉,周娟眼疾手快捉住他的手,直接把儿子带到床沿。 自动包拢着两只手再摇摇,不给拒绝余地。 声音热情。 “事情说定了,幸亏你帮忙……” 卫峰眼睫一垂看着跟自己截然不同的手。 温软指腹擦着掌心,被碰到那一片皮肤烫得惊人,火焰通过血液烧至四肢百骸,产生一种难以言喻的滋味…… 下一瞬,手里蓦然空了。 “……” 男人差点控制不住抢回手再揉揉,回神端着茶缸“吨吨”喝水,再瞧男生。 周娟跟他说话,李毓垂浓黑睫羽认真听,微微上挑的眼尾好似有钩子,揉眼再瞧 第一感觉就是干净。 下一刻,男生直直对上他的眼睛:“不麻烦。” 目送俩人离开,卫峰忽然用一种看世界难题的眼神看着自己的手。 喃喃自语。 “魔怔了?” …… 伤筋动骨一百天,卫峰伤到腿,情况不算严重但照样要卧床,沈裕天天端着饭到卫生所。 一来二往,两拨人渐渐熟络。 生产队食堂天天喝粥,白菜萝卜多点,可蔬菜不顶饱,乡亲脸色跟青菜一样,下工回家都得烤番薯窝窝头。 因省里嘉奖的东西,周娟家日子比普通村民好点,但不能天天米饭面条。夜里饭桌,周娟捏捏篮里烤得焦黑的红薯,挑个掰开慢慢啃,声音含糊不清。 “珍珠,你觉得卫峰咋样啊?” 卫峰? 男生垂睫。 李珍珠啃着甜薯,眼里茫然:“啊,人不错。” “哪里是不错,那是非常好。” 周娟拿筷子敲一敲姑娘额头,貌似想敲醒面前的榆木脑袋:“村里很多大娘都看中了,就是不清楚他家情况。” “我看人准,卫峰稳重正直……要能得他做女婿,往后日子肯定舒心。” 周娟疯狂暗示,李珍珠终于明白母亲意图,摆手拒绝:“不行。” “理由!” 周娟叉腰瞪眼。 李村上下谁不夸她挑女婿眼光一绝,赵康不提,二女婿刘高家境平凡,最初村民嘲笑,直到饥荒刘杨扛着粮到丈母娘家,村里闲话消失。 李村村民给自家闺女相看常请她掌眼,当然,话出口信不信由别人,而不信的姑娘家大部分过得不咋样。 李珍珠埋头啃着番薯:“我打不过他。” “结婚跟打架有啥关系?” 周娟不解,下一刻便见闺女开口:“我年轻着呢,再说结婚生活里总有鸡毛蒜皮的事吧,万一打架……” “妈,我性格强势,就喜欢弱弱好看的。” “……” 四下寂静。 “山猪吃不了细糠。” 周娟一言定论,表示带不动废物,只是啃着番薯蓦地想到另一件事面色陡然严肃:“珍珠,你是不是想着那知青?” “不是,咋扯到贺州身上?” “被我说中了吧,你居然记得那知青名字!” “……” 声音吱吱喳喳,周娟重翻旧账,李珍珠说啥就是点头,偶尔反驳一二。 沈裕垂下眼帘,借茶缸掩盖着自己上勾的唇角,周娟滔滔不绝说着自己知道的贺州流言,再比较卫峰跟贺州,一时间后者被踩到泥潭。 周娟苦口婆心:“知青一肚子坏水,你性格单纯哪里玩得过别人,他只是想骗你帮忙干活,真能回城,信不信他马不停蹄甩掉包袱……” “据说江娴是他青梅,他天天献殷勤……” “噗嗤。” 沈裕憋笑憋得辛苦忍俊不禁,一睁眼就看见俩人瞧着自己,眼里明显有些恼。周娟直言:“你回房间。” “嗯嗯。” 回房,火柴燃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