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晴风日暖。 沈裕拜别王耳,带着包袱下山,掠过湖面,最终抵达河畔。 等啊等,一条船都看不见。 王耳隐居的山林偏僻,偶尔才有一两艘迷路的船踏足。而他每月初一下山,因是熟客,曲澶一早就撑船等着。 “糊涂了。” 摇摇头,他折两根青竹,一根作舟一根作桨。竹竿落水,脚落中间,青年握着船桨往后一划,缓缓前进。 一盏茶功夫,又碰见船家。 端州河网密布,日常出行靠船,乡间百姓除种植桑外,多撑船维持生计。 他摸出几枚铜钱登船。 不多时,“醉客居”的旌旗迎风招展…… * 虞国,琼城。 一只巴掌大的青雀翱翔天边,忽的像利箭一般冲刺,咬住空中一只比它大几倍的老鹰。 老鹰挣扎片刻,眼睛就不转了。 青雀欢欢喜喜叼着,献宝似的送到一人脚边:“啾啾~” “脏,远点。” 那人高瘦挺拔,浑身笼罩于黑斗篷里,戴兜帽,蒙面具。声音宛如琴弦轻拨,低沉磁性,偏偏语调平静无波,像是裹着极地寒风,淡漠极了。 太阳毒烈,驱不散他周身的冷意。 “啾啾~” 青雀丧气扇动翅膀,嫌弃一脚踢开老鹰。忽的,一只白鸽蓦地俯冲,正好落到斗篷人肩膀上,伸出脚脖子。 上面挂着一圆筒。 他随意解开,漫不经心的眼神骤然一变,狭长凤眸半眯:“拿亡者作文章,有人嫌命长了。” 望一眼面前宫殿,斗篷人扭头便走。 “走,回盛国。到衡州瞧一瞧那上蹿下跳的‘曲钰’。” 虞国皇室跟缩头乌龟一样躲在皇宫,里面有两位宗师境强者守着,想要继续猎杀有点难度,假曲钰来的正好。 降一降怒火。 青雀一翅膀扇飞白鸽,重新回到自己的宝座...... * 沈裕下山已一周,期间带着烤鸭回一趟深山,可惜,人去楼空,不知王耳到哪里周游了。那天,青年盘腿坐着蒲团,阖眼倾听。 虫鸣鸟叫,清风拂面,一缕墨发微扫脖颈。 沈裕视野里一片黑暗,不消片刻,一座茅屋凭空出现,随后是草地,野花,青竹...... 最后出现一位踏木屐的老者。 那时刚搬到山里。 日子很苦,天天练剑扎马步,费尽心力却不见成果。他像是一名贪慕剑名浮华的过路人,挥舞着小拳头天天叩着剑道的门。 可惜,不得章法。 人一闲着容易胡思乱想,他曾思考自己是不是练武的料子。可是,稍一想到放弃,动力又源源不断...... 他的字典里没有放弃。 王耳常常拎着酒葫芦看他练习,喝一口打一个嗝,常常说着就酣睡。 “剑道无形,从心顺意。宗师高手说什么大道至简,那是由繁入简。你在剑术一道只算小虾米,偶窥一缕光,而不是光的主人,别想一口吃成胖子。” “现在,忘掉感悟,从扎马步开始练习......” 日复一日,风雨无阻。 而平凡普通的日子里,那扇坚固的大门,悄然敞开,欢迎着新手。进门,悬崖陡峭,一位位神仙在天上飞。 爬吧,爬啊爬。 “摒弃杂念,气沉丹田。” 声音落地,青年不知何时站起。风声鼓动雪袍,飒飒作响,玉簪青丝煞是好看, 他轻描淡写出剑。 剑尖画出一弧度,周围鸟鸣停滞瞬息,又继续叫着,好似刚才只是错觉。 瞧着,一切如常。 沈裕睁眼,平静看着手里木剑,低低喃语:“失败了?” 望一眼天色,他提剑离开。 片刻,屋里藏着的人打哈欠出竹楼,捡起地板的烤鸭拍拍油纸包灰尘,声音懒散:“瞧那架势,我还以为要突破了,没想到是假的。” 哪曾想,他刚一踩楼梯,耳畔忽然“咔嚓”一声。 “咦?” 不是吧? 竹楼轰然一声倒塌,沉烟四起。 王耳单脚踩着剑柄,双手举着烤鸭,懵逼瞧着周围一片狼藉,反应过来面色难看:“我说怎么匆忙离开,敢情是知道闯祸,所以偷溜。” 而他,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掉。 又环顾一圈,他发出灵魂拷问:“......家没了,真云游?” 那小子故意的! 而那天后,沈裕一直没回竹楼,此事令蹲守的王耳大为遗憾,最终用竹棍挑着包袱离开。 剑客,浪迹天涯是浪漫。 王耳表示:假的。 蓝天白云悠悠,一封封信飞往端州。 端州镜月山庄,后院里仆人端着特制的谷物饲养鸽子,又有人从容解着信鸽脚上圆筒。确认编号完整后,统一归到房间里,由青裳公子挑出重点信件装到黑匣子。 而这一天,他看到衡州来信:“曲钰复活,主子应该感兴趣!” 片刻,黑匣关闭,信件于黑暗里静静等待。 山庄后院清幽雅致,小桥流水,屋檐下挂着一串串风铃。此时一道白影于院里舞剑,剑招行云流水自然,风吹发动,衣袂翩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