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第二天要赶飞机,尤韵睡的很早,早上六点被闹钟叫醒,吃完早饭就拉着小行李箱去了机场。
在休息室候机时,尤韵无聊的打开手机,去粉站刷了会儿评论区。
完结后的大部分评论都不太友好,有人说她烂尾,也有人说她诈骗,当然也有少部分理性读者说剧情线很完整,只要不看结尾。
看来无论理智不理智,她烂尾是石锤了。
尤韵叹了口气,刚要退出,意外发现她的一大哥给她发来了消息。
爷的女人也敢碰?:【这就完结了?】
应该也是想批判她的烂尾。
柚子喵:【你也对我的结局不满意?】
爷的女人也敢碰?:【没有,挺满意】
柚子喵:【??你是第一个满意的人!】
柚子喵:【你喜欢哪里?】
对面给她截了一张图。
是她小说里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何皎皎的话。
【“这么美丽的生物,怎么能被人类虚假的感情欺骗,变成泡沫呢?“】
柚子喵:【你在讽刺我?】
爷的女人也敢碰?:【没有,挺喜欢这段】
尤韵原本设想的结局是两人历尽千帆后,女主角何皎皎把利尔放生回大海,两人从此相忘于江湖,只是写到后面她越发不舍得了。
因为这样写虽然是个开放性结局,但也几乎是明示了利尔的死亡,毕竟她前期虐的太狠了,利尔的身体条件太差,也失去所有狩猎的本能,回到大海他根本无法生存。
尤韵真的很不舍得让他死,光是想到就难受的不行,她昨晚哭了四张纸,最后还是决定更改结局,这也让整个故事变得前后矛盾。
前期的何皎皎明媚自信,是个热爱海洋热爱生命的人,后期却变成了偏执的疯子,就算把利尔一辈子困在水族馆养着也不肯放他走。
大部分读者对此很不满意,因为对利尔来说,自由远比生命更重要。
没想到她的一大哥居然能懂她。
他一定是理解了她这位亲妈的苦心,什么狗屁的自由,活着才是一切啊!
柚子喵:【谢谢你的理解/大哭/大哭】
柚子喵:【感谢连载期陪伴,认识你很开心,小说完结后,你还会想起我吗?】
界面上方切换成“对方正在输入……………”
闪了好一会儿都没收到回复。
尤韵懂,成年人的犹豫就是拒绝。
她从不把自己放在被动的位置。
柚子喵:【哪怕只是简单问一句:“我爹呢?”】
爷的女人也敢碰?:【......】
广播里开始播报登机提示,尤韵不再和他闲扯,随意说了句别的就关掉了手机,刚站起来,听到背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她扭脸看过去,是个男人,正急匆匆朝她这边走来,离近了笑容洋溢说:“真的是你,老远我就感觉像你,害怕认错了人,没敢过来打招呼。”
尤韵似是回忆了一瞬,才记起他:“裴思易?”
“对,咱俩高中一个班的,你不会忘记我了吧。”褪去年少的青涩,面前的男人五官硬朗,一双温润的笑眼隐在镜框下。
尤韵尴尬地笑笑:“哪能啊。”
“没想到你也在京北,最近过得怎么样?“
“还行,就凑活。”
“太谦虚了,我前段时间看你上节目了,你真的好火,都成大明星了。”
“没有,我就是个凑数吧,而且都已经被淘汰了。”
尤韵看了眼他手里折叠的机票:“你也是这趟航班吗?”
裴思易:“对,我回家,你呢?”
“我......”尤韵顿了顿,没有跟他说实话:“我要去拍戏,去厦门转机,时间太紧就不回去了。”“
“真是太可惜了,原本还想着你要是也回家的话咱俩还能搭个伴,一起走能。”
尤韵笑着说了声:“不巧了。”
广播里频频响起登机提醒。
她指了指机票:“那我就先走啦?”
“行,改天咱们聚聚。”
“行啊。
反正是句客套话,她随口答应下来。
这趟行程要坐四小时的飞机,为了宽敞她定的头等舱,找到位子后好巧不巧和裴思易仅隔了一条过道的座位。
避免尴尬,尤韵一坐下就戴着眼罩装睡了。
她其实不是很明白,重逢后他是怎么用这么自然的态度跟她叙旧的,明明高中时两人闹得不是很愉快。
当然也可能是他这些年逐渐成熟,早就不把年少做过的幼稚事当回事了,老同学见面表面的客套还是要有的,既然这样,她也没有让人下不来台的道理。
大概是昨晚睡够了,尤韵带着眼罩这一路也没睡着,回忆起一些往事。
高中时她和裴思易关系暧昧这件事几乎全班同学都知道,有些爱闹事的男生经常打趣她俩,看到俩人一块就吹口哨。
尤韵脸皮薄不好意思说他们,裴思易跟他们关系好,也只是私下里跟他们提过几次。
少年人,总是羞于将爱意说出口。
直到后来这件事传到了老师耳中,她们被班主任打电话到家里说在早恋。
她的爸妈还算开明,对这事只是一笑而过,调侃了几句姑娘长大了之类。
但裴思易就没这么幸运了,他家境不好,父亲早逝,母亲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打小经受的教育便是听话,好好学习,不能在外面乱“混”。
早恋显然是“混”中的大罪。
那也是尤韵第一次见到他的母亲,是个看起来很朴素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洗的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工衣,站在办公室,不停弯腰朝老师道歉。
裴思易被他的母亲一言不发地带回了老家,后面他一周都没有来学校,她并不知道那一周他经历了什么,只是回来后他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她。
尤韵虽然迟钝,也明白他的意思,当然也是能理解的,何况高中生更重要的事本来就是学习。
她没有再主动与他接触,加上她要准备艺考,经常会请假,在校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即使两人没再有接触到了期末的时候裴思易还是丢了年度奖学金。
他看着很失落,消瘦的大个子就这样垂头丧气地趴在桌子,像极了一根被弯折的青竹。
尤韵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下课时去买了瓶饮料放他桌上,还在便签上写了鼓励他的话,画上可爱的猫咪想让他开心起来。
结果第二节课间就看到他把饮料和便签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跟我出来一下。”他沉着脸从她桌前走过,班里几个男生照例冲她们吹口哨。尤韵有点懵地跟着他走出来,刚到楼梯间就听他说:“你能别缠着我了吗?”
尤韵一愣:“我什么时候缠着你了?”
他特意指出:“别给我买东西。
“哦你说这个啊,我刚才只是看你心情不好,是我多管闲事,以后不会再买了。”
她扭头要走又被他叫住:“我为什么心情不好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了?”尤韵更加莫名其妙了。
“你还真是会装无辜,”他忽然笑了:“可是倒贴的人不是你吗?现在班主任却把所有的错误归结到我身上,他认为是我带坏了你,年度评优的奖学金也丢了,成绩也下滑了,而你却一点事都没有,凭什么?“
原来他还在因为“早恋”的事耿耿于怀。
尤韵真的对他有点失望,心中积攒的那点朦胧的好感像被一盆凉水浇下来,凉了彻底。
“原来你把我为你做的事称为倒贴?好,我明白了。
她没再跟他诡辩,转身离开了。
那件事之后她再也没和他说过一句话,裴思易反应过来后跟她发微信道歉,说自己那天不知道怎么了,可能是鬼附身,完全不知道为什么会说这种话。
尤韵没有回复,也没有接受道歉,直到高考结束两人彻底分道扬镳。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了。
世界真小啊。
飞机落地,尤韵麻溜的摘掉眼罩下飞机,避免再次遇到他,赶紧拉着自己的小行李箱匆匆出了机场,打车去火车站。
她家是厦门北部的一个偏远小镇,落地机场后还要辗转换好几种交通工具。
尤韵平时工作忙,外加路途遥远,一年到头也就国庆和过年回家,前几天发微信的时候他爸爸去了外地出差,只有妈妈和爷爷奶奶在家。
前脚刚到家就被拉上了饭桌,满桌子都是她爱吃的菜。
尤韵幸福地眯起了眼。
果然家里好啊。
奶奶不停地给她夹菜:“听你爸说你们那个节目吃不饱饭,这都瘦啦。’
尤韵夹了块盐酥鸡:“可不是,跟坐牢似的。”
爷爷:“你们那个经纪人也真是的,咱不是干这个的,还非要咱去。”
奶奶:“还不是咱们韵韵漂亮。”
爷爷:“看来太漂亮也不行喽。”
尤韵啃着排骨说道:“没事啦,我都被淘汰了。”
节目还没播出,大家都还不知道下一期她即将被淘汰。
“你被淘汰了?”厨房里忙活了半天的苏静言走出来:“淘汰后要不要回家发展,你说说你混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水花,要不就退圈算了,娱乐圈不是咱这种普通家庭的孩子能混的,而且你一个女孩子在京北那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漂着也不是个办
法,被欺负了我和你爸都帮不上忙,还有我还听说了你们这个圈子可是乱的很。”
尤韵抬了抬眼:“可是我回家找不到工作啊。”
她家毕竟只是个旅游小镇。
她这种学表演的艺术生压根找不到对口工作,总不能去景区扮演白雪公主的后妈吧。
苏静言:“谁说的,你到店里来帮忙,妈给你发工资,月薪一万,怎么样?”
尤韵笑了:“给我交社保吗?”
苏静言:“必须交,咱可是正经公司。”
奶奶:“就是啊,来家里好。
尤韵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啃着小排在沉思。
苏静言看她似乎松了口,坐下来苦口婆心说:“前段时间你三姨给我介绍了个男孩子,名校硕士毕业,体制内,大高个长得很帅。”
尤韵听出来了,回家第一要务是相亲。
她假装没听见,闷头啃排骨。
“这男孩子也就是刚研究生毕业所以还没着落,这要流落到相亲市场上早就被捡走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得抓紧点,周末要不要去见见,就当认识个朋友。”
“我......我吃饱了,你们慢吃,“尤韵一口气干完最后一口汤,抽了张纸巾擦擦嘴就溜了,独留苏静言在后面喊:“你好好考虑考虑,错过这村没这店了。”
果然,每个过了二十五岁的成年人,都逃不过被催婚的命运。
尤韵上了二楼。
苏女士的话还在楼下盘桓。
前台小妹笑眯眯的:“原来大明星姐姐还要被催婚呢?”
尤韵拉开冰箱,拿了瓶西柚汁:“别幸灾乐祸了,过两年也催你。”
她们这个小镇因为临近旅游区,做民宿的很多。尤韵家算是做的比较早的了,独栋小楼的一楼是麻将馆和餐厅,二到六楼是民宿,每间都有个小露台,拉开窗帘就能呼吸到云顶山的清新空气。
前台的小妹妹是假期过来兼职的小姑娘,台子的音箱放着歌,旋律很熟悉,是赵知聿的歌,小妹妹一边哼唱一边看小说。
尤韵喝了口西柚汁,站在台前听了会儿。
一首歌结束,切换成了另一首她没听过的摇滚。
尤韵回过神,走过去:“我帮你看着,你下去吃饭吧。”
“我吃过了,”小妹妹说:“而且不用看,今天没客人的。”
尤韵四下看了眼,确实意外的清闲,她回家都半天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店里生意这么萧条了?”
“不是啦,是被包场了,包了整整两周呢。”
“壕气,哪里的大老板?”
“不知道,可能是来追妻的霸总,女人,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啊啊啊啊好甜。“
尤韵被小姑娘逗笑了。
尤韵在家呆了好几天,倒是没看见霸总追妻的名场面,店里很清闲,她吃饱睡足后就追追小说,看看电视剧,莫名觉得这样的生活竟然很不错,退圈回老家倒也不是不行。
然而母爱的保质期只有三天。
回家第四天,苏女士开始不耐烦了。
“你就不能出去转转,多动动啊,天天窝在沙发上看手机,再看眼都要瞎了。
“你能不能帮我打扫一下卫生?”
“起来干点活,去给我扔一下垃圾。”
所以尤韵尽量降低存在感,不去她眼前碍眼,默默待在自己的小房间。
傍晚四点半,还在午睡的尤韵被床头震动的手机吵醒,她掀开一条眼缝,摸到手机看了眼,是苏女士的电话。
“妈妈,怎么了?”
那头苏女士的语气明显不是很好,嗓门还大:“怎么才接电话,你一天天的闷在屋里干什么?”
尤韵打了个哈欠,人精神了点:“我在睡觉,没听见。”
“这都几点了还睡觉,是不是又熬夜了?”
“没有,就是睡过头了,马上起来了。”
苏女士:“前几天跟你说的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尤韵一阵懵:“什么事啊?”
“忘了是吧,我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你肯定不上心,”苏女士念叨:“那个男孩子真的特别优秀,性格也好,你三姨都说了有不少人抢着给他介绍对象,我都给你约好了,不管怎么样你必须去!”
“知道了,我会去的。”
苏女士的脾气她是了解的,她要是胆敢忤逆她,那她日后可没安宁日子了,只是去见见而已,如果真有她三姨说的那么优秀,人家也不可能看上她。
苏女士:“你一会儿记得打扮打扮,别邋里邋遢的就过去。”
“知道了,妈咪。”
听到她点头答应下来,苏静言才缓下语气,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
尤韵伸了个懒腰,洗了个脸,梳了梳头发。
这样应该不算邋遢了吧。
她打着哈欠从房间里出来,隐约听到楼梯有脚步声。
难道是霸总住进来了?
尤韵立马来了精神,站在走廊口假装玩手机,余光瞥向楼梯。
木质楼梯踩在上面发出“吱呀”的声响。
应该是有人下来了。
尤韵的视线随着旋转楼梯一寸寸移过去,猝不及防的,就这么毫无预兆的撞进一双漆黑的眼眸。
尤韵的眼瞳微微放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来人。
他可能刚洗过澡,头发还是湿的,暖黄色的夕阳从窗户斜斜射入,映在他脸上,仿佛笼上一层轻纱,像是虚幻的梦境。
她居然做梦梦到了赵知聿。
果
然是还没睡醒。
回去再睡一觉吧。
尤韵咽了咽口水,扭过头就要回房再睡个回笼觉,一只修长的手臂突然从旁边伸了出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高大的身影将她所有视角挡住,连带阳光都暗了几分。
尤韵彻底清醒。
“还真是你?!我居然不是在做梦!”
赵知聿却是笑了:“怎么看见我这么惊讶?”
当然惊讶了,在这里看见他堪比在埃及看见兵马俑,尤韵不太敢确定:“你不会就是那个包场的霸总吧?”
“包场的是我,但霸总......”他沉思一会儿:“应该不是我。”
“你不是还在拍综艺吗?选秀还没结束吧!”
“导师课阶段只需要负责日常抽查和期中小考,平时教学都有节目组聘请的专业老师承担,我集中去一天拍完就可以了。”
这个尤韵还是知道的,专业的舞蹈老师不会在正片中出境,但是会承担完整教学KPI,尤韵的主?曲和一公舞蹈都是他们教的。
“所以你来这边是做什么?”
“过来拍一组MV。”
“哦哦......MV?”尤韵的眼睛又睁大了:“你不要告诉我,我接的那部《下海的蝴蝶》是你的歌?“
他眉梢轻挑:“下海?”
“呸,嘴瓢嘴瓢,是《摇摆的蝴蝶》。
“嗯,是我的。”
“你的经纪人热心推荐的你。”
杀千刀的吴艳,她就说吴老贼怎么会那么好心给她接活,原来在这等着呢,顶流的热度是被你蹭的明明白白。
尤韵有些心虚:“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你的MV。”
“提前知道是我就不接了?”
你这人说话真的很直接。
尤韵甩着脑袋:“倒也没有,我就是觉得有点......蹭你热度。”
毕竟她俩的cp在网上还是有点小热度的,这种情况下再合作一部MV,怎么看都像是要吃红利,当然红利只是对她来说的,对赵知聿来说这只能叫扶贫。
正说着,楼下又传来苏女士的河东狮吼:“尤韵!你还在磨蹭什么,第一次相亲要给人留下好印象,别迟到了!”
尤韵真是尴尬到裂开,趴在楼梯边敷衍一声:“马上就来,你小点声,还有客人呢。”
苏女士:“麻利一点。”
“知道了,知道了,”尤韵敷衍完毕,跟赵知聿说:“那我先下去了?”
赵知聿只是微微颔首:“你要去相亲?”
尤韵真是尴尬死了,脚趾都快扣出一座四合院,谁家女演员糊到回家被迫相亲,真是没谁了。
尤韵小声说:“应付我妈,你有什么事找前台就行。”
赵知聿:“嗯。”
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私心,她又补充了句:“我我也是可以的。”
刚说完她的脸就红了。
多说这句干什么啊,好像巴不得人家来找她一样。
赵知聿抿唇,低笑了声:“好。”
不敢多待,拿上包匆匆下楼,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木质楼梯间,赵知聿才回过神,眼中那点笑意融化在一片无波无澜的漆黑中。
他面容平静地回到房间。
房间里窗帘没拉,室内一片橘色的暖光。
他去中控台倒了杯水,但没喝,有些好奇地打量着玻璃杯折射的光斑。
默了会儿。
玻璃杯从手心滑落,碎片落到地面瞬间被炸开,液体四溢。
他的右手还残留着部分杯底的碎片,锋利的边缘划过掌心,不消片刻,渗出汨汨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