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在车上的杨守安始终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目光时而投向不远处别墅小区的大门,时而看向手里握着的手机屏幕。“都快三个小时了,怎么还没出来?这美国人的派对要这么久的吗?再下去天都要黑了。”眼看太阳就要落山,杨守安心中的焦虑已经快到达到顶峰,说实话他到最后都还是不太同意慕慧娴“以身犯险”的计划。杨守安没受过高等教育,对于西方文化更是一无所知,什么绅士礼节在他看来就是“虚伪”的代名词。这几年帮着制衣厂开拓市场,他也见过一些外国人,有俄罗斯老毛子也有东南亚国家的黑瘦子,总体而言都还算能够顺畅的交流合作。唯独那些欧美来的个个鼻孔朝天,尤其是“美利坚”的商人,说出来的话、看人的眼神就好像觉得中国人要比他们低一等一样,这让杨守安极其不爽,直接就把美国划入了自己最讨厌的国家行列,仅次于日本。加上这次西菲尔集团在阿四案件中的“针对”行为,更是让杨守安对弗朗西斯这个人很难生出好感。虽然没有见过面,但他总觉得这美国佬肯定是个老色痞,不然怎么可能邀请一个才刚认识的女生来参加私人派对。事实很快就证明了杨守安的判断没错,手机突如其来响起的短信提示音让他直接弹坐了起来,而慕慧娴发来的简短内容更是瞬间点燃了他的怒火。【快救我。】短信里只有这三个字,却让杨守安急到发疯。他不知道别墅里发生了什么,能让慕慧娴直接用短信来求救,是被欺负了?还是遇到了什么其他危险?杨守安不敢往深处想,但他知道不管是哪种情况,自己都必须马上去把慕慧娴从那栋万恶的别墅里带出来。“对不起,先生,非本小区的业主是不能进去的,请您马上离开。”作为整个广州最高档的几个小区之一,对于业主隐私和安全的保护自然是重中之重,心急火燎的杨守安才刚冲到门口,就被三四个保安团团围住。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和慕慧娴的计划里有个最致命的缺陷,那就是完全忽略了别墅区和城中村在环境和配套服务上的巨大差距。康乐村里人员构成复杂,“三教九流”的啥都有,“偷鸡摸狗”的事情更是时有发生。但在富有阶层居住的高端社区里,二十四小时有保安巡逻,像杨守安这样的“可疑人物”不要说进到业主家里,就连小区的大门都通过不了。大家都是两条胳膊一双腿,靠付出“劳动”来讨生活,但最后取得的结果却是天差地别。这种因为社会飞速变革所带来的人与人之间如天堑一般的差距,影响着无数广漂、深漂、京漂或是其他漂泊在大城市的普通人们。大家都想鲤鱼跃龙门,想从城中村的简陋小屋住进宽敞的大别墅,但最后又有多少能够登顶巅峰呢?至少在这一刻,杨守安是真的被难住了,他都已经磨破了嘴皮子,无论是哄骗、央求还是“威胁”,小区的保安们都油盐不进,“尽忠职守”地将他拒之门外。最后杨守安发了飙,试图强行闯关,但终究还是双拳难敌四手,被虎背熊腰的保安队长像抓小鸡一般“扔”了出来。时间不断流逝,距离收到慕慧娴的短信已经过去了快十分钟了,杨守安的情绪已然到了疯狂的边缘。他感觉自己总是在辜负慕慧娴的信任,之前在花园酒店也是,如今在别墅区门前又是。这些年慕慧娴帮了他太多太多,多到他不知道该如何“偿还”这份恩情。如果今天慕慧娴真的出了什么事,杨守安绝对没法原谅自己,于是他抹掉刚才和保安推搡间挂上嘴角的血渍,毅然而然地再次朝着大门发起冲击。“我再和你们说一遍,我的朋友现在有危险,如果出了什么问题,你们这些人通通都是帮凶。”“对不起,先生,我们有规定,只有业主才能进入小区,如果你再无理取闹,我们会报警处理。”“哈哈,那你报警啊,一群狗腿子,你们是中国人,却帮着洋人守大门,现在有一帮美国佬要欺负我朋友,你们不帮忙就算了,反而刁难我,都什么年代了,妈的,竟然还有汉奸。”杨守安气极反笑,他当然知道别墅区里住着的并非都是外国人,眼前的保安也的确只是在完成本职工作。但身处危险之中的慕慧娴让他完全无法冷静,嘴里咒骂不断然后就是又要上手和对方打作一团。“等等,报警,警察?对啊,他们不让我进去,但肯定不会阻拦警察进去啊!”脑海中灵光一闪,已经挥向保安队长的拳头也在半空戛然而止。杨守安倒退两步,怔怔地看了眼也已经上了火气的一众保安,而后快速掏出手机,按下了一串号码。十分钟后,一辆警车呼啸着疾驰而来。靠边,刹停,下车,一气呵成,下来的警察满脸难以置信的表情,正是关黎明。“你是怎么知道我就在这附近的?现在情况怎么样?你确定小慕在里面有危险吗?把短信给我看。”关黎明一通连珠炮式的发问,他今天去市局开会,返程的路上恰好路过这片高档住宅区,没想到就接到了杨守安的电话。作为康乐、鹭江两片区派出所的副所长,他和辖区里的很多生产企业都有接触,其中自然少不了老雷的制衣厂,加之和杨守安是“老朋友”了,所以平时也不止一次见过慕慧娴。“算了,救人要紧,我们先进去,具体情况你路上和我说。”关黎明对杨守安的处事作风还是了解的,知道这个年轻人绝不会无故求助。而且他在广州这个城市已经当了三十年的警察,见证了羊城的飞速发展,也经历了变革所带来的无数“阵痛”。那帮赚着中国人的钱,又在中国的土地上作威作福的洋鬼子是什么“尿性”,以及能做出什么样的混账事情他是亲眼见过的。所以不管是作为杨守安和慕慧娴的朋友,还是作为一名中国人民警察,他都必须在这时候挺身而出。哪怕面前别墅区里随便出来一个人可能就有“权力”摘了他的乌纱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