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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大戏(1 / 1)

卫湘一时心乱如麻。

她得封的时日尚还不长,与褚美人的交集不过是那次的“品点小聚”而已,但那回众人相谈甚欢,全然谈不上有什么龃龉,她想不清褚美人的恨从何来,竟要置她于死地。

但此时也不是探究这些的时候,比起褚美人的心思,眼前的君心紧要得多。

卫湘的神色黯淡下去,眉目之间泛起恹恹,垂眸朝褚美人福了一福:“多谢褚姐姐为臣妾仗义执言,臣妾平素不大出门走动,倒不知竟因一己之事惹了这样的风波,还玷污了圣上清誉。”

褚美人亦低下眼帘,一抹淡笑若有似无:“妹妹不必客气。此事正如妹妹所言,关乎圣誉的,便是我不识得妹妹,也不能让那起子小人胡言。”

卫湘又朝皇帝一福:“今日是褚姐姐生辰,臣妾实不该扰姐姐与陛下相伴,先行告退。”

楚元煜闻言锁眉,因她连解释也不做一句而有所不快,抬眸见她脸色黯然,又不忍说什么,便一语不发地任由她退出去了。

卫湘走出寝殿,容承渊正在殿门一侧候着。

方才殿内的一言一语,他想是也听见了,此时与卫湘对视一眼,压音轻道:“御媛娘子......”

卫湘不做理会,只一副失神之态,恍惚地往外走,脚步不稳,仿佛连魂也丢了。

容承渊屏息看着她的背影,沉吟片刻,向不远处的宦传递了个眼色。

琼芳在卫湘进寝殿后就退到了外殿,此时见她失魂落魄,忙迎进来扶住她,口吻焦灼:“娘子怎么了?”

卫湘不答,仍怔怔地往外走。琼芳见状不敢催问,只得先扶稳她,想着回瑶池苑静一静再说也不迟。

走出紫宸殿不多时,琼芳却觉有人跟着,扭脸看了一眼,那人倒也未想着躲她,只是姑且停了脚步,远远朝她颔了下首。

琼芳心中计较一番,不动声色地望着卫湘的神情,道:“娘子,究竟出了何事?奴婢瞧着......掌印差了个人跟着咱们。”

卫湘依旧不语,失魂落魄的样子仿佛并未听见她的话。

二人就这样一路穿过通往后宫的昭华门,卫湘却没往自己所住的临照宫去,而是沿着宫道一路经过数处亭台楼阁,到了太液池边。

太液池是宫中的一片湖泊,面积极大,水也颇深。湖内养游鱼无数,亦有游船、水榭,平日可供妃嫔消遣,逢年节还可设宴。

卫湘在池边终于停了脚步,垂眸静静看着眼前的池水。

这会儿已入严冬,太液池已然结冰,其中大半结得甚是厚实,宫人们边将那一片专门圈了出来,又日日着意浇水护冰,使之成为更加厚实坚硬的冰层,以便供主子们玩乐。

卫湘所在的这一侧,冰层倒并不厚,尤其临岸这一侧,只薄薄一层,其间还有无冰之处,偶有鱼儿露头喘息。

卫湘沉吟半晌,心下生狠,闭了闭眼:“琼芳,我想喂鱼,你去寻些鱼食来吧。”

琼芳出自御前,一听这话自知卫湘是有意要支开她,又因依稀知晓适才在寝殿里出了些事,只当卫湘是想独处一会儿,便应了声“诺”,自去寻太液池这边当差的宫人讨要鱼食。

如此只过不足一刻,太液池这边乱了!

宫人、侍卫们都在叫喊声中涌向一处,更有人一路急奔向紫宸殿与长秋宫,临照宫亦有人去,还有赶往太医院的。其中,赶到紫宸殿的那个并不是容承渊派来的那宦官,于是才到紫宸殿门口就被外头的宫人挡了去路。这跑得气喘吁吁的宦官唯

恐出事,见被阻拦,几乎要哭出来,忙三言两语地说了个大概,门口的宦官闻言脸色大变,忙转身入内,疾步穿过外殿、内殿,直至寝殿门口方停。耳闻寝殿内正传出褚美人伴驾的丝竹雅乐之声,这宦官强自压住心惊,放低声音,与容承渊耳语两

句。

容承渊听罢,额上青筋很跳两下,一把推开门,步入寝殿。

寝殿里,褚美人怀抱柳琴,眉目含情,正自弹奏。皇帝坐在茶榻上,手肘支着榻桌,闭目安神。

容承渊见此情形,脚下略有一顿,转而又继续上前两步,垂首一揖:“陛下。”

楚元煜睁开眼睛,褚美人识趣地止了琴音,一并看向容承渊。

容承渊的声线毫无波澜:“陛下,如见卫御媛方才告退时失魂落魄,因不知缘故,唯恐出事,就差了个人暗中跟着。现下太液池那边传来消息说......”他语中一顿,视线压得更低,“卫御媛投湖了。”

话音未落,皇帝惊然起身,褚美人亦吃了一惊,惶然站起:“你说什么?!”

容承渊并不看她,只等皇帝的反应。

楚元煜怔忪一瞬,即往外走。容承渊心下稍松,随在皇帝身侧出了寝殿,抬手一挥,两侧的宦官即刻上前,有人为皇帝披上斗篷、有人奉来手炉,一切井然有序。

从紫宸殿到太液池边,便是一路疾行,也要用去大约两刻。然当太液池边的混乱映入眼帘,便可一眼看出卫湘这是才被救上来不久,琼芳正急急地要为她披上斗篷。

她衣衫浸湿,发髻也乱成一团,髻上的簪不知丢了几个,浸湿的青丝打成绺,有气无力地贴在面上、颈间,看起来好不狼狈。

可她还在挣扎,跌跌撞撞地还要往湖中闯去,积霖与傅成一同拦着她竟都拦不住,积霖只得跪地抱住她的腿:“娘子使不得!”

卫湘因她这一扑,自知不过去,便失了支撑的力气,跌坐在地,怔然一息,旋即便是嚎啕大哭:“救我做什么!便让我死了,换个清白名声!”

琼芳唯恐她再去投湖,忙将她抱住,也趁机将那斗篷裹紧,焦灼劝道:“好端端的,娘子这是何苦!嫔妃自戕乃是大罪,祸及......”

卫湘尖声:“祸及三族?我怕什么!我三族只我一个!”她已全然崩溃,嚷了这一句声音便弱下去,用力摇着头,嘶哑地啜泣着,字字都是哀怨:“我知道......我知道的出身上不得台面,可那又不是我肯的!怎的我在旁人眼里就那么下贱......掌口口

慈为我传个医女,便是有见不得人的勾结;陛下宽仁善待于我,就成了被我算计......就连,就连我因天黑伤了脚踝,也是有心谋划,成了见不得人的事......”

言至激动之处,她一把攥住琼芳的肩头,目光空洞:“琼芳!是不是我这样的人,便连受苦受伤都是错的......是不是我命里不配有什么好出路,便连......连待我好的人都要受我牵连,横遭非议......”

她流下泪来,眼泪与未干的水渍相融,将冬日晌午尚算和暖的阳光都映得发凉。

琼芳拥在她身上的胳膊紧了一紧,却也不知该如何劝,语气干巴巴的:“娘子切莫这样想!您还年轻,好日子还长………………”

卫湘对这话置若罔闻,又似被那句“好日子还长”刺激到了,更加猛力地摇头,泪水也又一阵翻涌而下:“琼芳,我不能拖累陛下的名声......我便是再贱,忠君的道理我也明白的!”言及最后,她的口吻尔多了决绝。

楚元煜觉察不对,脸色一变,加快脚步,同时沉喝:“拦住她!”

身后的两名宦官脱列而出,直奔湖边,才走两步,果见卫湘挣扎着又要往湖里去,索性已没什么力气,又有众宫人拦着,一时寸步难行。

两名宦官疾行而至,稍用了些蛮力,边一左一右将卫湘按住,边用尚算客气的口吻劝道:“御媛娘子冷静些!”

卫湘早已满面是泪,根本不看他们,一味地要往湖里去,直到………………

直到被一双有力的臂膀近乎强硬地拥入怀中。

“放开我!”她犹自挣了一下,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小湘!”“

短短两个字,隐有怒意,更多的却是无奈与心疼。卫湘如遭雷击一般地僵住,想要回头,却只偏了一偏就又顿住,似是没有勇气看他。

容承渊的声音也响起来:“御媛娘子生得娇柔,想不到性子竟如此刚烈。”

他抑扬顿挫的口吻,带着一点阴阳怪气的味道。

周遭全然安静了,卫湘茫然四顾,只见方才乱做一团的宫人此时已跪了一地,个个瑟缩着不敢妄言。

卫湘滞了滞,眼泪又掉得狠了一阵。那泪珠溅在冬日的冻土上,溅在他揽在她身前的双手上,一滴、两滴,无声地诉说她的痛苦与恐惧。

楚元煜心中刺痛,几乎喘不过气,手又不敢松开她,只怕稍稍一松,她就又要去寻死。

好半晌里,他就这样感受着怀中少女的颤栗,每一下都像在敲他的心。他一时甚至不知该如何哄她,生怕言语有失又令她难过,默然良久,他屏息道:“你若当真忠君,就听朕的。

语毕,怀里的人儿一声抽噎。她挣扎着半转过身,冻得发白的手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惹出那样的闲话,臣妾已不配侍君。求陛下赐臣妾一死,方能......方能堵住悠悠众口。”

言至末处,她余光睃见美人站在他身后几步远的位置,脸上已难觅血色。

楚元煜眼底一沉,声音也沉下去,却仍含着挥之不去的小心:“胡说什么。朕是天子,无须向那等小人自证。”说着吩咐琼芳,“快送御媛回瑶池苑,传御医!”

“传御医”三个字掷地有声。

太医院人数众多,但称得上“御医”的唯有四人,素日只管帝后与谆太妃的康健,从不照料嫔妃。

于是一众宫人便又忙碌起来,备轿辇的备轿辇,传御医的传御医。卫湘似对这一切浑然不觉,一味地只顾垂泪。直至被皇帝找着带到轿边,她睃见眼前的小轿,才如梦初醒地又伸手拉他:“陛下......”

“朕陪着你,你不许乱想了。”楚元煜温声,语毕便扶她上轿,自己随之也入轿中。

宫中轿辇自是都有规制,身份愈是贵重,轿便愈是宽敞奢华。适才宫人们因拿不准皇帝是否要与卫湘同坐,轿辇便是依御媛的位份备的,只是顶两抬的小轿,轿内也不宽敞,勉强可供二人并排而坐。

这样的轿辇让天子去坐,自是于礼不合。但天子径自上了轿,当然也无人会蠢到非将他请下来。所有人都心领神会地选择了缄默不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临照宫赶去。

暖轿之内,因空间狭小,卫湘便是想恪守礼数,此时也只得与天子紧紧挨着。

她此时倒也没了恪守礼数的力气,因冬日的湖水寒冷刺骨,早在遥遥扫见圣驾身影时,她一句句的哭喊就已只是强撑,又一番大戏唱下来,这会儿更已筋疲力竭,几是连呼吸的都觉费力。

可虽是如此,她还是下意识地向远处躲去了。因她此时的情状实在凄惨,不仅蓬头垢面,湿透的衣衫还有一股子湖水的腥味,至于妆容花成了什么样,她更连想都不敢想。

这样伴驾自是不妥,卫湘不由后悔上轿前那最后一下拉扯。

楚元煜感受到她的躲避,猜到她心中所想,挑了挑眉,抬手将她揽住。

卫湘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一时心虚,便偷眼看他,恰对上他的视线:“躲什么?”他神色淡淡,“难不成忠君是假,投湖实是为避开朕么?”

卫湘哑然。

若在平常,她自能立时分辨出他语中的调侃,然此时头脑昏昏,反应迟钝许多,木了半晌才一下子回神,总算别开脸:“陛下还拿臣妾取笑。”话音出喉,又被自己的嗓音吓住,只说这一句就闭了口。

“不许躲了,乖乖坐着。”他语中带笑,揽过她后背的手在她肩头轻捏两下,莫名的让人安心。

或是因为这一下的放松,卫湘最后的强撑溃散,思绪愈发混沌起来,眼皮也发了沉,浑浑噩噩地想睡。

楚元煜见她面色潮红,知她受了凉,大抵是要起病了,揽住她的胳膊就添了两分力,令她靠进自己怀里。

卫湘便这样在从太液池回临照宫的路上小睡了一觉,回到瑶池里时,汤室里的热水已备好。卫湘几是在半梦半醒间就已被浸入水中,一时之间她几乎能清晰地感觉到热腾腾的水温迅速驱散寒气,在那冷热相搏之间,肌肤掠起一阵针扎般的刺

痛。

待得刺痛消退,她的头脑便已清醒了不少,身上也清爽了许多。继而隐隐听出屋外有一阵嘈杂,却实在没气力过问,就由着他们去了。

等到沐浴之后,卫湘回了卧房,只见御医早已候在那里,又见皇帝也在,他已换下被她沾湿的衣衫,此时只穿着一袭玄色寝衣,正坐在拔步床边等她。见他来了,他忙迎上前,不及她行礼就将她扶住,又屏开宫人,亲自将她往床榻那边送,口

吻极尽轻柔:“可还好么?若有什么不适,要与御医说明白。”

卫湘面色苍白,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便上了床,由御医诊脉。为不妨碍太医,皇帝坐去了茶榻那边。

医者“望、闻、问、切”,把脉只是那个“切”字,更还需观其面、听其音,问其症状乃至衣食住行。御医见卫湘无力作答,便问琼芳,琼芳一一答得细致,全然无须卫湘开口。

卫湘便面朝着幔帐内侧怔忪不语,半晌蓦地眼眶一红,便垂下泪。

楚元煜正自沉吟不言,忽听琼芳苦劝:“娘子莫哭,恐再伤身!”

他举目望去,只见琼芳神情虽紧张关切,却很快就又回起了御医的话,再侧耳倾听,也没听见哭音,可见是卫湘已止住了。

然而不过多时,又听琼芳道:“娘子,别哭了!若是心里难受,娘子说与奴婢听吧!”

楚元煜又看过去,见御医正往外退,知他要与同来的另几位太医商讨药方,便起身走向床榻,屏退琼芳,一语不发地坐了下来。

目光所及之处,只见卫湘闭着眼睛,眼泪虽已止住,也仍能看出泪痕是新的。挂着泪痕的小脸上半分血色也无,虚弱得仿佛轻轻一碰,整个人便要支离破碎。

这样一个娇弱的女孩子,方才却那般歇斯底里地喊着:“我便是再贱,忠君的道理我也明白的!”

楚元煜无声喟叹,正欲揽入怀,忽见那泪痕又延长下来。他不由一滞,忙用力将她一拥,轻道:“小湘,别难过了。’

卫湘闻声睁开眼,望着他的目光又迷离,又错愕,好似全未想到他还在这里。如此怔怔地看了他好半天,泪珠又在眼眶里打起了转,但她这回却不容它流下来,贝齿紧紧咬了下苍白的唇,虚弱的声音带着轻颤:“陛下恕罪。是臣妾一时气恼,失

了礼数,惹下这许多麻烦。”

“别说这种话。”楚元煜温声哄她,“朕知道,你必是从前受了许多委屈,今日忍无可忍,才会一并发作。”

这话令卫湘一愣,原本打转的泪夺眶而出,她一头扎进皇帝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若说先前的发作与流泪皆是假的,此时的每一滴泪倒都真得很了。

身在永巷、无父无母地过了十六载,个中苦涩只有她自己明白。那些变本加厉的欺凌、令人作呕的图谋贯穿她的人生,露姐姐是这阴云般的痛苦记忆里唯一的光,却又因她的缘故香消玉殒了。

这些痛苦,素来都是无人在意的。后宫、御前花团锦簇,永巷里的晦暗透不过来一点儿。

她原本想着,自己既入了这花团之中,便也不必多言过往,更不必奢求旁人懂她从前的那一份痛,可现在她却听到一句:你必是从前受了许多委屈。

卫湘纵容自己哭了一阵,将他的衣襟沾湿了好大一片。他始终紧紧搂着她,似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去。

然卫湘虽哭得狠,却没忘了正事,泣不成声地道:“臣妾自知不必理会闲言碎语,却未成想......未成想褚姐姐也是那样想的!”

楚元煜叹了声:“她只是听了宫人议论,想是也不知会伤到你,便来说了。”

“才不是那样......”卫湘抽抽噎噎,“臣妾难过的......是褚姐姐话里话外觉得那些传言纵使不真,却也情有可原……………”她边说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正让他看见她眼眶红红、满面是泪的模样,“臣妾不明白……………褚姐姐也是宫女出身,竟不知这其中的

苦么,跟着他们污人清白!”

楚元煜凝神沉吟片刻,又叹息一声:“此言倒也有理,她若不那样想,便不会有那种话。”语毕略一侧首,容承渊即刻会意上前,卫湘却在此时扯住了皇帝的袖口,“陛下!臣妾心中有怨,只与陛下闲说几句,陛下切不可为臣妾大动干戈……………”

楚元煜张口正要劝,她又道:“臣妾只当这是与夫君的体己话,若陛下为此罚了褚姐姐,下回再有这样的委屈,臣妾便不敢与陛下讲了。”

眼见他神情松动,她眼帘低了低,趁热打铁:“更别提......今儿个还是褚姐姐生辰。”

他终是道:“罢了。“语毕又睇了眼容承渊,容承渊安静地退到一旁。卫湘见状松了口气,伏回天子怀中,在黑暗里深吸一口龙涎香气,苍白的嘴角勾起一弧快意的笑容。

反击褚氏固然要紧,可哪有惹天子怜爱更要紧?

再者说,谁说皇帝这厢为了哄她安心让了步,就真会放过褚氏了?

左不过是明面上的责罚没了,暗地里的法子却还多着呢。这一环甚至不必他开口再说什么,底下的宫人察言观色,自会替他办了。

卫湘更是清楚,这些个“暗地里的法子”才是最让人有苦难言的。明面上的责罚皆有规矩,多一分也使不得,不然便要惹祸上身,暗地里可就不一样了。

卫湘阖着眼,安心地扯了个哈欠。

楚元煜知她已筋疲力竭,恐她继续沉溺在伤心事里,有心扯来别的话题:“你如今有了小厨房,也不知做得怎么样,晚上朕过来与你一道吃吃看。”

卫湘轻轻“嗯”了声,忽闻门声轻响,不多时,有宦官到了床边,轻声禀话,说是南边有急奏传来,道是闹了雪灾,哀鸿遍野,已有不少流民了,户部的数位官员正在紫宸殿候见。

周遭的气氛一滞,连卫湘心里也沉了,皇帝眉目冷肃:“这就来。”

语毕他又回身想哄她两句,卫湘见状,先一步轻轻推他:“陛下快去,别为臣妾耽搁了,臣妾也正想睡一会儿呢!”

他闻言一哂,在她额上吻了一记,便起身离开。

卫湘口道恭送,满目柔情地望着他走远,直至连立各处的御前宫人们都走了,她的脸色方冷下去,扬音一唤:“琼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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