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下午,酒馆大多还没开门,不过格罗莱总有办法,他找了熟识的酒馆,从一个老板娘那里打听消息。
水手打扮却半点没有水手模样、面容平静而严肃的无垢者们伴格罗莱船长左右,仔细观瞧船长的一举一动。
格罗莱知道那位大人是个多么谨慎的人,半点不敢支开他们,任由他们和他一起进入老板娘的房间。
“死鬼,你这帮船员怎么回事,这么不懂事?”
“咳——我不是来...”他尴尬的咳了声,说,“我来跟你打听个人,叫乔拉·莫尔蒙,是个骑士,雇佣兵,维斯特洛人。”
“哦,那人是不是长得像只熊,你找他?”
“你知道他?他在哪?”格罗莱忙问。
“晚点你就能看到他在街上出没,他可是各个酒馆的常客了,出手阔绰的很。”
“我现在就要找他。”
“那你挨个去妓院找吧,兴许在哪儿能找到他。”
“什么?”
“他晚上逛酒馆,白天睡妓院,女孩们都爱他手里的金币。”
“......”
乔拉被找到时,刚点下一个女孩,那女孩年轻、苗条、美丽,有着长长的金发。
看见格罗莱时,这位七国的骑士有些尴尬和慌张。
格罗莱可不管他怎么想,他直接告诉他:“有人要见你。”
被随行格罗莱身边的水手一起围着,乔拉从这些年轻沉默的水手身上看到了布奇的影子,他不由咽了口唾沫:“谁要见我?”
格罗莱说:“给你金币的人。”
韦赛里斯当初给他的活动经费可不少,足足两百金币,乔拉不是没见过钱,事实上他在比武大会得到过四万金龙的冠军奖励,但流落厄斯索斯后,两百密尔金币是他当佣兵很久都赚不到的钱。
乔拉这次没穿他那身锁甲,因为格罗莱说很急,没时间等他回旅店。
乔拉几乎是被水手们押送着到了港口。
在上船时,乔拉警觉发现商船戒备森严,那些沉默的在甲板上三三两两结队游荡、水手打扮的人都不是水手,他们脸上没什么表情,像训练有素的士兵。
真正的水手甲板上只有几个,他们在紧张的擦洗甲板,一声不吭。
一个长着一张扁平的圆脸,肤色黝黑,有一双金色的眼眸的女孩在甲板上接他,她嗓音高亢有力:“乔拉爵士是么?大人在等你。”
乔拉没见过她,但听她通用语的口音奇怪,他问:“你是?”
女孩回答她:“小人叫弥桑黛。是小姐的侍女。”
乔拉问:“阿妮和布奇呢,他们没回来?”他们不是去瓦兰提斯找韦赛里斯了么?
女孩说:“小人不知道他们是谁。”
乔拉犹豫了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们不是从瓦兰提斯回来的么?”
“我们从阿斯塔波回来。”这是韦赛里斯要求的,如果乔拉问,就要她就如实回答。
那么那些“水手”打扮的士兵......难怪乔拉觉得他们身上有布奇的影子。
弥桑黛引着他走到熟悉而又陌生的套房通道。
这短短的一条通道,戒备更加森严,有十个面容肃穆而沉默的皮甲士兵带剑把守。
乔拉知道,他们都是无垢者守卫,而他们在守卫的,是他们的主人——韦赛里斯,他已不再是谁都可以近身的乞丐国王。
弥桑黛做出请进的姿态:“请。”
乔拉努力平静心情,走进通道。
通道的第一个无垢者拦住他,用阿斯塔波口音严重的瓦雷利亚语说:“请交出你身上的武器。”
弥桑黛为他翻译:“他在说,请你交出身上的武器。”
乔拉说:“我听得懂。”他用自学的瓦雷利亚语说,“我也是大人的护卫。”
“请交出你身上的武器。”无垢者重复。
乔拉看向通道尽头紧闭的房门,有些不安情绪在涌动。他在想自己该坚持去旅店穿上甲胄再来...不,乔拉苦涩的想,他不该来。
乔拉交出腰间悬的剑。
无垢者终于放行。
他越过一个又一个面不改色,庄严肃穆的无垢者。终于来到门前。
门里响起韦赛里斯的声音,他语气玩味,好似一切尽在掌控:“还记得初次见面,我问了你什么问题么,乔拉·莫尔蒙?”
乔拉的心在下坠。
这段时间好多人在打听韦赛里斯的下落。
瓦里斯在找他,伊利里欧在找他,乔拉在找他,布奇和阿妮也在找他。
但他就像消失了,有人目击他们的商船出了里斯港,往瓦兰提斯方向去,却在瓦兰提斯找不见人,布奇和阿妮在那边等了多久?
近两个月,韦赛里斯和三艘船就像消失了一样。乔拉多有猜测,他逃亡东方玉海,或者在哪里遇了海盗。却怎么也想象不到,他会突然现身泰洛西,还带回不知多少无垢者。
而七国现在乱成一锅粥,已经有四个国王(巴隆·葛雷乔伊此时还没有称王的消息传来)。
或许即将有第五个。
乔拉回答:“您问我,我初次见面就主动提议效忠您,是想从您这得到什么?”
“记得就好。”韦赛里斯的声音响起,“那时你的回答不够坦诚。乔拉爵士。但那时我不在乎。”
“......”乔拉沉默。
“那么现在我再问你一遍。你初次见面就主动提议效忠我,你想从我这得到什么?”
门始终没开,只有声音从门后传来。
乔拉吞咽唾沫。
门后的声音响起:“我只给一次机会,乔拉爵士。想好了,再回答。”
十个无垢者守卫,二十只眼睛看向乔拉。
乔拉意识到他的回答关乎他的生死存亡。他垂下脑袋,对门说道:“我想回家,效忠您可以让我有机会回家,大人。”
“哈。”门后传来笑声,“这倒是句实话。用这句话来回答,别说两个国王,五个国王都没法说这是句谎言。乔拉,乔拉,要我说几次,你的回答不够坦诚。”
乔拉瞪大眼睛,额头冒汗。
但无垢者们没有上来拿他。乔拉意识到自己还有用,立时单膝跪地,对门拜道:“陛下,我说了谎,我答应瓦里斯,来您身边监视您,他告诉我这样做可以回家。”
门口的声音满意的说:“嗯哼,你反应很快,很好,继续。”
“我出卖过您的情报,三次。第一次是瓦里斯的小小鸟找到我,让我在潘托斯寻找您的下落...在潘托斯,我随泰洛西使节打探伊利里欧消息时,查到您住在他的宅院。我将情报卖给了瓦里斯的小小鸟,瓦里斯让我找机会接近您。第二次在密尔,您让我打听七国和密尔的合作时,我将您在密尔的情报写成报告交给瓦里斯的小小鸟。第三次是在泰洛西,您让我来打探七国消息,我把您计划去瓦兰提斯的行踪出卖了。”
“就三次?”门后的声音玩味,“劳勃国王没让你寻机刺杀我,还是你不敢?”
一个令乔拉恐惧的念头油然而生:他一直都知道。
“我...我只负责监视。但您将我驱除身侧后,有船给我带来瓦里斯的一封信,信中警告我也许在瓦兰提斯会有人行刺,劳勃国王死前曾发出了刺杀您的命令。瓦里斯要我继续监视您,可,同时不让您受伤害。我本想随布奇和阿妮去瓦兰提斯寻您,但听说您失踪了,所以我在这里等您。”他该说的都说了。“陛下,这就是我的坦诚回答。”
门后的声音问:“我注意到你没穿甲胄,是骑士精神在你身上的最后一丝荣誉也被抛弃了么?你受封骑士时想过自己会变成现在这样么?你觉得自己还算是个骑士么?”
不。乔拉默然,他忽然羞愧难当。为了爱情,为了生存,为了回家,什么荣誉他都丢掉了。现在又在靠出卖和瓦里斯的秘密协议乞求活命。他一错再错,已经彻底背弃了骑士准则。他忽然觉得自己死在这里正合适,成为被坦格利安新国王杀死的第一个维斯特洛人:“该让异鬼带走我!请您赐我慈悲,陛下。”
“能说出这句话,证明你的心还没黑透,到底还有点可怜的荣誉感在身。那么我再给你一次机会,看在你那点可怜的荣誉心的份上,乔拉·莫尔蒙,如果你愿意效忠于我,这次我会选择信任你,但要派你去做一件生死难料的事。如果你死了,我会追溯赦免你的罪责,给你追加哀荣,如果你没死,那么我许诺带你回家。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继续欺骗我,从我这里拿到情报,然后转头把它卖给瓦里斯,说不定八爪蜘蛛比乞丐国王更坦率,答应你让你更快回家。或者你一意求死,我也可以成全你。”
“陛下,您要我做什么?”
“先回答,若你的那点荣誉心还能让你诚实。直言告诉我,你是否愿意效忠我?”
乔拉以手捶胸:“我,流放骑士乔拉·莫尔蒙,杰奥·莫尔蒙之子,在此向您宣誓效忠,陛下。”
“好,我记下你的宣誓。但眼下我不会当面见你、接受你的宣誓效忠。乔拉,若你不幸死去,我会在你葬礼上为你而泣,若你没死,那么我会在我们再见时当众接受你的效忠誓言。那么在我告诉你你的任务之前,先告诉我,我让你打听七国消息,你都打听到了些什么?”
之所以最后直言相告,是因为如果乔拉真的做到韦赛里斯让他去做的事,那么韦赛里斯希望那时他接受的是一个荣誉心尚存的骑士效忠,而不是一个用肮脏交易胁迫的贪生怕死之徒的效忠。
其实韦赛里斯仍不信任乔拉,他准备了几套不同话术和请柬辞令,如果乔拉不坦诚、如果乔拉没有在最后关头显出一丁点荣誉心,那么他会用别的说辞来欺骗、胁迫、送他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