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井石根倒是登上特意从大码头开到大通公司码头的船了。
只是……
本该跟他回本土的将佐团78人,现在只有23人到位。
其他人……
全都无了!
不仅是他的车队被伏击了,其他几路赶来上船的佐官,也遭到了伏击!
最终,55人倒在了回家的前夕。
“八嘎!”
松井石根愤怒的咆哮,从执掌上海派遣军开始,他哪里受过这样的损失啊!
一个少将,一堆的佐官,就这么倒在了回日本的当天!
他仿佛看到一张可憎的人脸,正在挂着满脸的嘲讽看着他。
“八嘎!”
深受其辱的松井石根又暴怒的骂出声来。
但必须回日本的他,却对这个让他痛彻心扉的对手无能为力,唯一的发泄方式就是无能狂怒的不断吼着“八嘎”。
“告诉南田洋子,一定要把张世豪揪出来!一定要千刀万剐!一定要!”
……
松井石根的车队被袭击了!
消息传来,南田洋子和川岛芳子又懵了。
南田洋子怀着忐忑小心翼翼的反问:“你说的是大码头街?”
“不是!”手下也紧张的满头大汗,深呼吸后说道:“是在外仓桥街。”
“车队所有人连同保卫人员,无一生还!”
南田洋子瞪大了眼睛,好半天一个字都无法从嘴里挤出来。
外仓桥街,这是松井石根去大通公司码头的必经之路——这条路线是她亲自挑选的,为了保密,就连冈本平次她都没有说过!
可现在,松井的车队……全没了!
一阵阵晕眩感袭来,南田洋子无力的瘫在椅子上。
她完了!
一个帝国大将死了,她这个特高课课长……没救了!
张世豪,你太狠了!
南田洋子绝望。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无论怎样的卖力的遮掩、布局,在张世豪的眼中,却一直像跳梁小丑的蹦跶一般!
每一次算计、每一次布局,在张世豪的眼中都是那般的可笑!
她本能的摸向了配枪。
她心想:
作为一个女军官,这样的结局,可能更……体面些吧?
别了,我的平次……
就在南田洋子摸到配枪的时候,突然有手下跑了进来:
“课长,松本大将没事!他没有跟着车队出发,而是半道绕路去买东西了!松本大将没事!”
声音传进南田洋子的耳中,如同。
……
这一日,驻上海的日军全员出动。
本来就满上海找人的特务委员会、警察局、特高课,更是开始了高强度的搜捕工作。
可惜,忙活了几十个小时,依然是抓了个寂寞。
真正的抵抗份子,一个没找到,反倒是把张安平苦心经营的“保护牌”制度,给彻底的糟蹋了。
张主任对此不敢说话,而张组长在心里默默的感叹,在日本鬼子的占领下,想给国人谋一点福利,真特么是太难了!
感叹之后的张组长,当然要让世人知道日本人为什么会这般的疯狂。
长达32个小时的“搜捕”结束后,日本军队、伪警察、特务们下班了,而抗日的战士们,则开始上班了。
传单开始满大街的散发。
一个少将、几十名佐官的死亡,一夜之间就被上海人民所知。
这次散发传单的空闲抓的非常的妙,以至于日本人居然在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他们次日反应过来的时候,几乎所有的上海人,都知道了发生在前天的大事件。
诚然,一个少将的死亡、一堆佐官的死亡代表不了什么,但他们并不是死于正面战场的事实,却也意味着中国人民在沦陷区不屈的抵抗从未结束过。
他的死不是日军将军死亡的开头,也不是结束,只要日本人还在中国大地上耀武扬威一日,他们所有人,都将随时随地面临来自中国抵抗力量的威胁!
而就在传单满大街散发的时候,张安平则以张世豪的马甲,来到了徐天所在的药店。
他是来看望陈默群的!
当然,更深一层的意思,自然是要继续坑南田洋子和川岛芳子。
不是张组长不讲武德,只会逮着这两人坑,而是这两人现在红眼了,张组长不坑她们良心过不去啊!
至于原因?
很简单,因为吉原昭二的死,因为松井石根车队的遇袭,这两人现在就是热锅上的蚂蚁,急切的想抓住机会将功补过——否则一旦处分下来,两人这辈子想翻身都是做梦。
此时的两人绝对如同溺水之人,但凡看到一根稻草,都会拼尽全力的去抓。
这种状态下,不坑他们,张安平的良心真的过不去。
敌人落井了,这个时候,不把大石头拿起来砸下去还等什么!
当然,顺便收拾陈默群也是应有之意。
如果他真的叛变了,那就让他作为一个优秀的反面案例发挥余热!
药店。
面对突然到来的张安平,徐天有种要遭的直觉。
事实证明他的直觉还是很靠谱的。
“老徐,现在有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且还有一定的危险性,但这件事我觉得只有你能完成。”
徐天嘴角抽了抽,平静道:“怕不是好事。”
张安平轻声说道:
“很重要。”
“说吧。”
“我要放陈默群出来,接下来一段时间,他可能和伱生活在一起——而他则有九成八的可能叛变了。”
徐天听完,嘴角、眼角全都抽了起来。
这等于是和一颗定时炸弹时刻生活在一起!
但徐天也是了解张安平的,自家这个组长这么干,肯定是谋划着更大的事。
他声音低沉的问道:“你有把握?”
“有!我这次的目标是将川岛芳子弄死,将特高课重创,为我们赢得一段平稳期。”
“我要安排我母亲撤离。”
“没问题!另外,我给你准备了新的身份,你就用这套身份和他交流——这是档案,你记一下。”
“还有一份,是为田丹的身份档案。”
看到连田丹的身份都重新安排好了,徐天自然是再无异议。
说到底,他终究是对自己有信心的。
而田丹嘛,他手把手教导出来的,能差到哪去?
搞定了徐天和田丹,张安平走向了密室。
他要见陈默群了。
在靠近密室的入口时候,张安平脸上的平静纷纷褪去,一种得意后的张狂开始在脸上出现。
数日未打开的密室门再度打开。
听着开门的动静,陈默群嗖的一下起床。
啪
密室内的灯悉数开了。
连日来从未开灯的陈默群不适的挡住了眼睛。
还在适应灯光,张世豪的声音就传来:
“老陈,这几天辛苦你了!老弟我这几天有事,是真的怠慢了,恕罪,恕罪啊!”
声音中充满了兴奋、激动和得意。
陈默群心中疑惑,能让张世豪这种人“失态”,是什么喜事?
“世豪兄能在敌寇追索下将我藏起来,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大恩不言谢,我陈默群并非不识好歹之辈,怎么会怨报?”
陈默群说着场面话,看张安平喜悦非常,便直接问:
“世豪兄,风头过了吗?”
进入密室的张安平哈哈一笑,道:“风头更紧了!不过嘛,日本人现在可没心思找你了!其实前几天周凤岐被杀后,他们就没心思找你了,只不过我为了稳一手,一直没通知了你!”
“现在嘛,他们更没心思找你了!”
“喏,给你准备的新衣服,去上面洗个澡收拾下,你不用再躲在这里面了!”
陈默群接过衣服,好奇问:“什么事能让日本人更没心思找我?”
张安平一脸得意的说道:
“大事!天大的大事!”
张安平的得意像是溢出来的水一样,挡都挡不住。
他带着几分张狂的口吻道:
“前天,松井石根要回日本,我送了他一份大礼!”
“一个少将,54个佐官,在回日本本土之际,被我的人全都送进了地狱!”
“要不是松井这老鬼子不在车队中,这老鬼子也就成兄弟我的战绩了!”
“哈哈哈哈,默群老哥,你说说鬼子现在还有心情找你吗?哈哈哈……”
张安平又忍不住得意的大笑起来。
夸张吗?
一点都不夸张!
自从九一八以来,到现在只有两个日军将军死在了中国,吉原昭二是第三个——张安平能不得意?
陈默群闻言,也露出了喜色。
他羡艳的说道:“没想到这几日我居然错过了这般大事!”
“世豪兄战果实在是太耀眼了!”
陈默群虽然嘴上在各种羡艳,但心里却咯噔一下。
他是真的被吓到了。
短短几日时间,居然会发生这般大事!
关键是自己为自证清白,这几天躲在密室不见天日,如果南田怀疑……
张安平一副激动过头的样子,高兴的合不拢嘴,一个劲的说:“老陈你谬赞了——这事吧,说起来也绝对是日本人自己活该有此一劫!”
张安平倾诉欲爆表,索性讲起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在张安平的讲述中,在陈默群回归的当日,安排完毕后便突然收到了来自原司令部卧底的情报,获知了松井要走的消息。
他便以周凤岐为烟幕弹,进行了布局,从大码头街的惊天爆炸到跟踪松井车队的伏击,全都告诉了陈默群。
突兀么?
陈默群不觉得。
一个人干下了这般的惊天大事,倾诉欲总是有的,而张世豪的身份决定他不能随意说话,自己和他地位相仿——权利虽然差了很多。
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
更何况张世豪在倾诉之际,还保持一定的理智,没有透露具体的队员等等。
所以一点都不突兀,且这也从另一面证明,张世豪对自己没有丁点的怀疑。
听完张安平的讲述,陈默群敬佩道:“世豪兄,这种行动,大概也就只有你才能谋划成功!”
“此役过后,本部那边恐怕得考虑给世豪兄官升两级了吧!”
“嘿嘿,”张安平也没矫情的否认:“有小道消息传来,特别组会升格为特二区。”
在特务处的构架中,区大于站,而组的级别是小于站的,只不过特别组是因为受到总部直属,再加上张安平能折腾,所以才有了和上海站相当的地位。
此次特别组升格特二区,意味着张安平已经获得了明面上和徐百川对等的身份。
也就是说,徐百川连名义上都再也不是特别组的上峰了!
“恭喜恭喜!”
“老陈,我找你呢还有另一件事——我向本部打报告了,申请让你成为特二区的副区长。”张安平收起脸上的得意,诚恳的说道:
“我知道这副区长的位置是屈才,以老陈你的能力,去哪都是独镇一方的大将。”
“但兄弟我还是厚颜请老哥帮衬帮衬!”
陈默群闻言惊喜异常,面上更是惊喜:“区长,你这是哪里话!能被区长提携,是默群的福分!”
他随即苦笑道:“兄弟我的处境区长您也知道,即便回去也是坐冷板凳,如今能在区长手下效命,实在是不胜感激!”
陈默群这几声区长切换的非常自如。
虽然他切换的自如,但心里的那滔天的酸水和妒忌,却快要将他吞没了!
我陈默群身为仅次于十人团的元老,为特务处立下了多少功勋?
辛辛苦苦爬到了上海区区长的位置,说拿下就拿下!
可眼前这个人呢?
他才加入特务处几天啊!
他居然还想让我成为他的副手!!!
做梦!做梦!
只不过他将心思伪装的非常好,顺从、感激的模样根本看不出一丝的虚假。
张安平自然和陈默群讲起了场面话,一番虚伪的客套后,张安平道:
“老陈,咱们刚刚干了大事,我估摸南田洋子和川岛芳子这一次不死也得脱层皮,咱们接下来就要安心潜伏,等日本人完成了权利变动以后,再找机会闹出点动静。”
“你呢,趁这段时间就先了解下咱们区——咱们组的情况,徐天是咱们组的老人,有事你可以问他,另外我会安排老顾和你对接,他是咱们的大管家,你呢就是咱们组以后的常务负责人了。”
“老顾?顾慎言吗?”
“对,说起来你们还是一个槽里刨过食的老搭档呢!”
“好的。”
又交代了一番后,张安平才离开了药店。
而徐天也给陈默群定下了伪装的身份——药店新来的伙计。
陈默群做事很稳,从密室出来后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离开,而是在药店内呆了两天时间,用以适应伙计的身份。
而这两天时间,陈默群也从徐天口中了解了整个特别组的情况。
两天后,陈默群才提出要去找顾慎言。
对此徐天自然没有异议。
……
陈默群有了外出的借口,率先找的人不是顾慎言,而是南田洋子。
短短一周没见面,再一次见到南田洋子,陈默群被吓了一大跳。
曾经意气风发的中佐,现在一脸的憔悴,给人的感觉是暴瘦了十斤的样子。
虽然强撑出一副精干之像,但陈默群还是一眼看出了南田洋子的灰心丧气。
其实也难怪。
搁谁遇到这种事,都得灰心丧气,就等着最后的判决降临。
南田洋子自然是知道自己这状态瞒不过陈默默群这样的老特工,见面后她便直接了当的说道:“陈桑,不瞒你说,我已经做好了去职的准备。”
“关于你的档案,我已经转移了。如果……如果我还能东山再起,希望到时候陈桑多多帮忙。”
“非常感谢!”
这也是南田洋子的私心。
她认为自己这次去职,未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所以出于私心,便转移了陈默群的档案。
这样一来,继任者是不会知道这张王牌存在的!
而如果某天她能东山再起,那她便重新唤醒陈默群。
南田洋子的私心自然是瞒不过陈默群的。
他不是雏,自然知道南田洋子留着档案是对付自己的把柄,如果自己不听话,这档案就是干掉自己的利器。
所以,看上去他现在能做的就是……
等待时机?
不!
这不是陈默群的性子!
如果他真的耐得住寂寞,就不会因为川岛芳子的话走出那一步!
“南田长官,我有新的任命了。”
“哦?陈桑要去哪里高就?”
“高就”这两个字,南田洋子咬的非常重。
因为她笃定以陈默群目前的情况,只有冷板凳一条路。
“上海特二区的副区长。”
“特二区?”南田洋子一脸的茫然。
“张世豪的特别组,马上会升格为‘特二区’,受他的邀请,我会出任常务副区长。”
虽然在张安平口中,升格特二区是小道消息。
但陈默群明白,这可不是小道消息,张世豪既然能说出来,证明这件事九十不离十一。
老实说,挺有诱惑的。
毕竟,以张世豪积累功劳的速度,自己很快就会因此重新回到权力核心了。
可是,在特务委员会重新体会到权力的滋味后,陈默群又对比特二区副区长的位置,发现还是特务委员会主任的位置更香一些。
更何况前者可以明目张胆的生活在阳光下面,而后者,在日本人占领的上海,注定要过南躲北藏的日子。
再者,他已经跨出了那一步,再无法回头!
除非他从此甘愿当一个普通人。
但,可能吗?
陈默群的解释,让南田洋子陷入到了呆滞当中。
她都躺平了;
她都做好去职的准备;
她都开始谋算以后该怎么东山再起了!
可这个时候,有人告诉她:
我成了你最大、最头疼、最无能为力的对手的副手了!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局!
这一定是个局!
“是不是张世豪发现你的身份了?”
陈默群瞥了眼南田洋子,道:“我没做过一件事,他如何发现我的身份?未来我也不打算做出卖的勾当,他又如何发现我的身份?”
这倒不是陈默群的迷之自信。
作为一个老特工,他很明白一个道理:
内奸的暴露,不是因为内奸的能力不行。事实上,能成为内奸的,就没有一个蠢的!
而之所以暴露,是因为内奸不断的往外送情报——只要内奸活动,就可以不断缩小泄密范围,直至确定内奸。
面对张世豪这样的对手,陈默群就没想着做一个不断泄密的内奸。
相反,他会尽心尽职的做好副区长的工作,直到张世豪露出破绽,他从而一击必杀。
看陈默群说得坚决,南田洋子闻言苦笑道:
“陈桑,让你见笑了。”
陈默群却直接了当的问:
“南田长官,我时间有限,便直言相问了——你觉得以张世豪的脑袋,能不能保住你的课长职务?”
南田洋子斩钉截铁的回答:
“能!”
以张世豪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足以称得上是大日本帝国的心腹大患。
如果真的拿下他,别说保住课长的职务,就是再加一颗星成为大佐,也是轻而易举。
“那这……便是一个机会!”
南田闻言,重重的点头:“陈桑,这确实是一个机会!”
“如果能拿下张世豪,大道政府内职务,你可以随意选择!”
南田说这话的的时候,依然是斩铁截铁。
天知道她此时此刻,是多么的激动!
天皇保佑,在无比绝望的此时此刻,她布下的一枚棋子,居然让她拥有了翻盘的无限可能!
南田洋子诚恳的说道:
“陈桑,还是那句话,为了消灭张世豪,在上海的所有力量,只要是我能调动的,我都将无条件调动起来供你指挥!”
“只要能消灭张世豪!”
陈默群轻声却又坚决的说道:
“一定能!”
一个抓住了救命稻草的特工,一个因为权力而背叛民族和国家的人、因为嫉妒和扭曲心理的特工,这一刻,再度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