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儿是不是谈对象了?”
朱成瑞母亲看着手上从儿子手里抢回来的两块钱,也不知道是喜是忧。
这年头谁家都不会让几岁的孩子手里捏着两块钱,特别对于一个捡白菜帮子吃的家庭来说,更是如此。
要知道两块钱可以买一筐白面馒头了,所以在李和平走后,她就让四妮从儿子手里把这两块钱强制拿回来了。
从今天看李和平的长相、衣着、出手大方的程度,都可以猜出来李和平家里条件不错,要是大妮儿嫁了这样一个家庭,说不定也是大妮儿的福气。
可是大妮儿才十八岁,真让孩子这么早就嫁人,她也是心里十分的不舍。
而且看今天这个李和平的谈吐,就知道是个有主见的,大妮儿也是个倔的,俩人在一起会不会打起来呢?
转瞬,朱母又开始担心起来两个孩子在乡下会不会已经办了错事儿了?要是没有成亲就在一起了,叫街坊邻居知道了,可是得笑话一辈子的啊。
不行,要是俩人已经在一起了,那就得马上结婚,绝对不能让人家笑话。
也不知道大妮儿生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长得像大妮儿还是像李和平。
朱母脑子乱的不得了,甚至都想到大妮儿背着孩子回娘家的场景了。
正胡思乱想间,丈夫朱永新回来了,她急忙接过丈夫的换洗衣服,将一块湿毛巾递给丈夫擦身上一天的汗臭。
朱永新一边用湿毛巾擦身子,一边看着比往日略显沉默的妻子,眉头一皱,问道:“家里出啥事儿了,你咋看起来怪怪的?”
就在这一瞬间,朱永新脑子里就脑补了他不在家,有人上门欺负他媳妇儿,他媳妇儿怕他知道后嫌弃,唯唯诺诺不敢和他说的场面。
于是朱永新脸上越变越红,使劲将毛巾里的水拧出来,正准备逼问媳妇儿,那边媳妇儿已经开了口:“大妮儿来信了。”
朱永新脸色瞬间缓和下来,不是媳妇儿被人欺负了就好,这年头这种事儿发生的太多了,人穷志短,为了给孩子多弄口吃的,经常有人传谁家谁家媳妇不要脸面了,他就怕他媳妇儿也不要脸面了。
“大妮儿来信就来信吧,你咋看起来不开心,是大妮儿在乡下被人欺负了?”朱永新虽然脸上缓和,但是在媳妇儿凝重的脸色下,心却没有彻底放松。
“大妮儿没事儿,今天送信的可能是咱女婿了。”
听到媳妇儿的话,朱永新瞬间炸了!
“啥?大妮儿在乡下成亲了?为啥不跟我说?”
“没有,没有,是我猜的。”
朱永新顿时无语,这事儿还能靠猜的?
于是他不满的对媳妇儿说道:“别瞎猜,影响咱闺女的名声。”
“送个信而已,咋能扯到这事儿上。”
朱成瑞母亲神色复杂的看着丈夫,从兜里掏出两块钱,对丈夫说道:
“这是那孩子给的,要不是女婿,他给咱家钱干啥,还一给就两块钱,你去多少回咱娘家也没给过这么多钱吧。”
朱永新脸上也不好看了起来。
不管谁,知道自己家白菜要被人拱了,心里都不好受吧。
朱永新没有说妻子误会了,因为他也觉得两块钱有点太多了。
“那孩子看起来咋样?”
朱永新沉默了良久,才心不甘情不愿的打听起李和平的情况。
“看起来长得还是齐整,说话也中,就是看起来是个有主见的,要是闺女和他成亲了,依着咱们闺女那倔脾气,俩人要是没有一个人服软,那少不了吵架,就怕这孩子还动手,那咱闺女就该受罪了。”
朱永新脑子里瞬间就出现了一个凶狠大汉,按着朱成瑞往死里打的场景,心里对李和平的印象就先扣了五分。
“写信给大妮儿,让她说老实话,有没有在乡下谈对象。”
听了丈夫的话,朱成瑞母亲点点头,这也是她想做的,不管咋猜,总是要先问清楚女儿才能做准。
而另外一边,回到二面粉厂,父亲还在喝酒。
在父亲的面前,除了那盘炒黄豆,还有两个咸鸭蛋。
“爸,今天又喝酒,是又有啥好事儿了?你先进下来了?”李和平走到父亲面前坐下。
李锡良端起小酒杯,滋溜一声喝干一杯酒,又用筷子夹了点蛋黄才说道:“是有好事儿,但是不是评先进的事儿,你先别管这个,你妈和你姥姥给你留了饭,你先吃饭。”
李和平打开煤炉子上坐着的铝锅,拿出里面笼屉上放着两个食堂里买来的窝头,窝头下面是母亲自己煮的南瓜汤。母亲是真被大报的事儿吓到了,担心别人再诬陷他家偷厂里的麸皮,果真不敢再在家里做窝头了,全都在食堂里买。
只有小米、高粱、南瓜、红薯这些厂里没有的粗粮,他才敢在家里自己做。
幸好食堂买窝头和自己家做成本都差不多,差的地方是自己家做窝头可以掺野菜,食堂却一点儿野菜都不掺,窝头都是纯纯的玉米面。
细算下来,就是吃的好了,花的也多了,但是生死存亡面前,谁还去计较花的多不多了?
李和平端着吃的,再次坐到父亲面前,才问道:“到底啥好事儿?我妈和我姥姥呢?”
“你妈带你姥姥去浴池洗澡了,来来来,今天好事儿特别大,爸允许你也喝一口。”李锡良一边说,一边从柜子上又拿了一个酒杯过来,这酒杯也就是一钱左右。
李和平看着父亲倒的一杯白酒,并没有多少惊喜,端起来就一口喝掉了。后世他虽然不是个酒蒙子,但是酒却没有少喝,所以父亲这散装白酒,又辣又苦,他还真看不上。
李锡良看儿子喝了这一口白酒后,才对李和平开口说道:“今天车间领导说了,焦静招了,她把一千块钱藏到她堂哥家了。”
“公安就去搜她堂哥家,你猜公安搜到了什么?”
李锡良一脸神秘的看着李和平,李和平却皱着眉头,想听父亲说下去,这东西怎么猜,他怎么猜得到公安搜到了什么。
看儿子不想猜,李锡良讪讪的笑了笑,就继续说道:“搜到了一万多块钱,还有一小箱子银元,一百多张粮票。”
李和平眉头皱的更厉害了,忍不住开口问父亲道:“是不是说焦静咬了她堂兄,她堂兄被公安一搜,就跟着焦静一起完蛋了?”
李和平空间里还有从焦静那偷的营业款,这才过去一天,焦静就把她堂兄拖下水了?
“差不多是这样,你可不知道啊,这事儿已经是军管会的人管了,军管会的人带着枪去她堂兄家搜的,听说她堂兄都吓懵了,公安问啥都认,连睡了坏分子家姑娘的事儿都招了。”
李锡良用手比了个八,压低声音对李和平说道:“听我们车间的领导说,她堂兄得吃这个。”
李和平觉得事情有点太顺利了,自己还没把这一千块钱拿出来呢,怎么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一晚上李和平都睡的不踏实,总担心焦静那边还有什么变故。
第二天一早,李和平去食堂吃了早饭后,带着打听消息的心思,又去跟老爷子们下棋,两盘棋下来,他已经弄清楚了事情的全部来龙去脉,这才放下心来。
原来焦静家里搜出来一千块钱和一捆粮票后,在军管干部的指示下,公安进行了必要的刑讯。
当天晚上焦静的腰就废了,她受不得这些苦,就把她当头头的堂哥给咬出来了。
虽然他当头头的堂哥那里没有李和平偷走的这一千块,但是他堂哥藏的更多啊,足足搜出了一万多块,所以这事儿就栽死在焦静和她堂兄头上了。
李和平从焦静这得到的这一千块营业款本来他动都不敢动,原想着等公安再审焦静几天,如果公安再来焦静家搜查,就把这笔钱找机会再放到焦静家,将焦静钉死,也让公安顺利结案。
不然公安找不到这一千块营业款,迟迟不能结案,自己回头再被人发现花钱大手大脚,那绝对要成为重点关注对象的。
自己哪经得起调查!
现在倒好,焦静自己把自己钉死了,还连带着把她堂兄也钉死了。
想着自己重生以来,一百块钱都没花了,这又从焦静那里偷了一千块。
钱越花越多,真是让人烦恼。
回到家里,李和平更加觉得烦恼了。
母亲坐在床上生闷气,李和平一问之下,才知道原因。
原来姥姥吃了早饭后,居然提着家里一个南瓜回舅舅家了。
“姥姥还来不来?”李和平以为姥姥提着南瓜回去就不回来了,他心里还有点担心姥姥再在舅舅家饿病了。
母亲却沮丧的说道:“你姥姥说她回去看看,中午吃饭前回来。”
李和平伸出手比了比,对母亲说道:“这里到园艺场得十几里地,往返得三十里地了,我姥姥肯定是舍不得坐公共汽车的,那他走回去不停事就得走回来,才能赶上中午饭吧。”
母亲气的不说话,她从小就知道老娘偏心,但是这偏的也太狠了吧。
走三十里地,只是为了把女儿家的南瓜拿去儿子家,这一路消耗的饭食儿,也得比南瓜值钱了吧。
李和平不管,他都是有钱花不出去的主了,还能心疼一个南瓜?依着姥姥的性子,这事情以后还能少了?
李和平和母亲打了个招呼,就去火车站买票了,他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