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寄找到那条河最靠近永州城的地方,又往上比了半寸许,指着某处,道:“这里便是永州余溪平准仓的位置?” 吴平也估量着大概得位置,点头道:“是,余溪县粮仓正在此处。” “大约有多少存粮?”崔寄问。 吴平答:“此粮仓是前朝遗留下来的,虽经战乱有所损毁,但去年加固修缮后较之先前扩大了不少。现在有四十二座东西成行的缸式地下粮窖,这些粮窖若都装满的话,可储粮达到近六十万石。去年秋收后粮仓中装满了三十九座粮窖,今年无大灾无兵事,粮仓便未开启,除了年中时按例查看粮仓有大约般窖的粮食受潮之外,余下的粮怎么着也还有五十余万石。” “余溪仓与洪州的高安仓两大粮仓供江南西道,一为灾年救济之用,二为战时储备之用。高安仓离永州道州一段尚有距离,若兵事自道州生,那高安仓的粮想调过来时间上会很久,当然有余溪仓的存粮,一时半会儿怎么着也用不到洪州的高安仓。”崔寄重重在地图上的余溪仓的位置点了点,“毁我粮仓,断我粮草供给,他们的目的便在此处!” 崔寄快速道:“立刻加派人手巡查余溪仓!人手不够就从军中调人过去,必要的时候将粮仓离的粮食先运出来一部分!越快越好,那队人马已消失三日,即便为了掩藏踪迹他们的动作不会太快,但这两日估计也已经潜入了余溪了,他们若要动手必在这两日。” 吴平听言大惊,无暇多想,立刻便去安排人手往余溪去。 崔寄又翻看了吴平留下的卷宗,至午后,原本想再去审审先前抓住的桑翠娘和那个刺客的,但吴平却一直没再回来。 直到未时,才有吴平从属过来递了个话,说是吴平往军营点了一队精锐,按理来说有副将带兵过去便罢了,但吴平实在不放心便亲自带了人马往余溪去了。 吴平做事仔细一贯亲力亲为,崔寄自然放心不少。 好在府衙中吴平留有心腹陪同崔寄,听说崔寄想去见先前擒住的两个刺客,吴平那心腹小吏二话不说便去安排了。 待到府衙牢狱门口,还未来得及进去,便见有一人自里面出来。 那人衣着朴素,看起来似乎比吴平年纪还大一点,面容普通,面色严肃,但有种文人的气度。 崔寄听身边引路的小吏朝那人一拜,口称:“周别驾。” 先前来永州时崔寄自京中带来的从属,将永州官员的信息几乎都全面的呈送给他,他也全都翻看过,当下便知道这人应该是永州的别驾从事史周从敦。 这周从敦一贯似乎是个清淡的性情,自与吴平共治永州以来,各有所长各自行事互补,其能力绝不在吴平之下。 周从敦看了崔寄一眼,拱手轻声,道:“崔公。” 崔寄倒是不意外他认出自己,有资料显示外面的人都觉得州刺史吴平与别驾周从敦相互里不太对付,这周从敦大约是不太服气刺史吴平,但崔寄却知道这二人各有信念,私下的关系可称莫逆。 所以虽自己的身份是个不算公开的秘密,但周从敦不可能不曾从吴平那边知道自己的。 崔寄还了礼,却听周从敦又道:“崔公是想去牢中看先前擒获的那一男一女两个刺客?” “是,我有些事情要问他们。”崔寄道。 “那崔公今日大约是问不出什么来了。”周从敦道。 “何意?”崔寄一惊,有些觉得不太对劲。 那周从敦往前走了两步出来,又往门口让了让,便见着牢里有两个狱卒抬着个人走出来。 那两人将抬出来的人往门口空地上一放,崔寄顺势看过去,一眼便认出这死了的人便是先前刺杀自己被擒的那个刺客。 细看去有一枚短箭直直插入这刺客心口,胸前衣服都被血染湿了,一招毙命。 “这是怎么回事?”崔寄蹲下去看刺客胸口的那枚短箭,看力道比寻常弓箭要强很多,且这短箭短而细小,看样子像是不太寻常的带机簧的小弩射出的。 “方才有小吏匆匆来报,说是狱中犯人被人射杀,我便匆匆过来。”周从敦道,“我过来的时候,这人已经死了,而凶手从头到尾都无踪迹,也没有人看到。” “狱中狱卒无人瞧见?你们永州府衙的牢狱里都没人看守的吗?”崔寄从怀里摸出一个帕子,包着那短箭冒出来的一头,微微用力直接将箭从那刺客身上拔出来。 周从敦看了眼崔寄动作,目光也落在了他拔出来的短箭上,道:“狱中每日都有人值守,每一个时辰会有人巡查一次,但我问过今日所有值守和巡查的人,都说没有发现可疑之人潜入。但逐个排查细问之后,可以知道的是,在午时末巡查牢狱的小队狱卒过去后,值守的狱卒因饭后犯困也进去扫了一圈,这时候大约是未时二刻,这刺客那时正侧卧在内睡着。而到未时末的时候,最后一拨巡查的狱卒再进去时,便发现这人已经靠在墙边死了。” “周围没有其他牢犯看到?”崔寄不解。 “这人特殊,刺史特意交代的,与那女犯专门关在最里面的两间牢房。距离外面还是有些距离的,他们周围的几间牢房也都没人住,所以没人看到。”周从敦解释道。 崔寄将那拔出来的短箭拿在手上仔细翻看,才觉得这东西看着又不像是短箭了,也比一般用作武器的箭刃更粗糙些,看起来倒像是临时打磨出来的。 崔寄见周从敦也在朝自己手里的短箭上瞧,便顺手递给他,一边问:“那姓桑的女刺客呢?我看你们只抬出了这一个,剩下的那个没有被杀吗?” 若真有人潜入牢狱里只为杀人灭口,那没道理杀一个放一个吧。 周从敦将那短箭接到手上,低头细看,口中却答:“重伤!也是一枚短箭入胸,但略偏了方向,没有伤到要害。方才已经有大夫进去救治了,这会儿昏迷着,也不知道醒不醒的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