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藏书阁神霄绛阙,梨园温暖如春,那么鬼王殿,就是无比吊诡肃冷的另一个极端。 不见光炽,阴暗无度的冷色结界,赤色的地上星辰隐在如纱的黑雾中。 一条巨蛇般的遥遥长阶通往十八座尖塔小殿簇拥的鬼王殿。 长阶两端,围满手持引魂灯的青铜婴儿。 雾霭横路,其间不知何响,别说爬上去,看一眼就心胆生寒。 正殿宽阔的长厅,蓝望泞居于高位,面色从容沉冷,一言不发。 眼眸微垂漫不经心却处处透着傲睨万物的深谋算计。 鬼界二十八郡城城主临于长厅两侧,按规制集结恭迎鬼王冥君重掌鬼界。 蓝望泞不喜阿谀奉承的虚话,一千年前他坐上王位,处理政事干脆利落,从不拖泥带水浪费一丝时间。 他不说话,先叫这些臣子说说这六百年的政绩。 殿下蠢蠢欲动,那张不怒自威的脸透不出半点心思,群臣面面相觑。 角城主上前,禀奏, “微臣斗胆问冥君,您要过问哪些事。” 蓝望泞淡淡地撑着脸,“诸卿虽不尽是同本王征战过,却也随我多年,本王心中定然器重,感谢各位在这六百年间对鬼界和平稳定的维护。” 不急不慢地停顿几秒,眼神扫过每一张或轻松或谨慎的脸,话锋一转, “虽然前段时间,本王听了些刺耳的风声,那些该听的不该听的多多少少都进了耳朵,当然,本王素不听一面之词,诸位也不必多想。只是我们君臣六百年未见,难道就真没有话要对本王说吗?” 短短几句客套话,藏着逼人的帝王锋芒与暴戾锐气,钉在每一位城主脸上的目光,展露看破一切的威压和别心存不良的警告。 诸臣互相对了几眼,居于最前方的角王气定神闲道,“臣先来。” “不,不急,”蓝望泞嘴角一抹暗笑,指了指最后排的一位小臣,“轸,你来说。” 众臣纷纷回头,惊讶地盯着这身姿小小的城王。 他掌握的郡城面积最小,是大家默认的领土面积比不过角城主的后花园,人微言轻,向来不受关注。 他很意外,其余的二十七人亦是意外,不知何意,谁也猜不透冥君的心思。 旁侧一步,站在大厅中央,战战兢兢, “回冥君,微臣...” 唐四夕在四通八达的廊桥瞎逛,左掏右掏扯了根藤条做绳子。 无双急的不行,得时时刻刻眼睛看着,稍不留神人就没影儿。 大殿长厅,一个侧门外,他百无聊赖坐在静水流深的装饰假山下面等。 无双进去通传,千叮咛万嘱咐唐四夕千万别乱走。 他应了,自己玩绳子,叫无双一百个放心。 等他一走,唐四夕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绳子悬在房梁上。 挂在长厅门上的花铎叮铃脆响,蓝望泞满是喜悦地抬头,望了眼厅外的门。 他抬手,截断某位正在发言的臣子,清了清倦惰的嗓子, “诸位辛苦,朝会到此即可,其余以奏章上表。今日召大家过来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本王的王妃,要正式向大家介绍。” 灵力汇聚在指尖,蓝望泞朝厅门一拨,门缓缓打开。 众人期待惊奇地一齐朝门外望,要睹一睹传说中鬼王妃的风姿。 无双在暗处闭眼祈祷,别出幺蛾子,别出幺蛾子。 门开,他昏死过去—— 王妃就在这严肃的场合下水灵灵地上吊了! 手腕粗的藤枝吊了脖子,长长挂在悬梁上,唐四夕口吐长舌腿脚一蹬,大有一副‘死的很冤’的松弛感。 巨大尴尬的沉默后是良久的死寂,唐四夕甚至听到人群里一丝窃笑。 一睁眼,二十八朝臣四十六眼睛瞪得比金鱼大,蓝望泞在最前面,一群人大眼瞪小眼地仰头望着他。 “卧...槽...!” 唐四夕是故意捉弄一下蓝望泞,算是对他面面俱到的算计小小的回应,不成想原来有这么多人。 心里尬的不行,脸红到脖子根,脚上一抖不小心踢掉垫脚用的假山石。 双脚离地,真成上吊的了。 脖子被彻底卡住,唐四夕说不上话左右扑腾,藤蔓结如纱巾丝滑地解开,安稳落进蓝望泞的怀里。 唐四夕把脸埋进胸口,丢脸丢大发了死不要见人,如果可以他想遁地逃走。 蓝望泞先没反应过来,后知后觉憋不住哈哈笑。 一是笑他敢在鬼王殿上吊,二是笑他玩砸了羞的脸红脖子粗找不到地缝钻的可爱样。 抚上那消瘦的脊背,拍拍安慰,“这算什么玩法,我不会每天都能看到王妃在装死吧?” 唐四夕脸红地捶了他一拳,“能不能不说了。” 二十八城主算是看了个热闹。 自新鬼王上任,王妃之位空了千年,人人都说冥君眼界高,必要寻一个绝世仙落。 合着是这么个仙落法。 空荡的长厅,将围聚在一起的窃窃私语无限放大。 “这就是王妃?这体态教养如此随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