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天明在定平县住了一宿。 还是鸿来客栈。 只不过是最便宜的房间。 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爬起来。 洗漱完毕,结了房钱后,牵着小白龙走到隔壁门口。 “陆公子,来这么早啊?姑娘们大多还在睡觉呢。”老鸨笑吟吟道。 陆天明把小白龙交给门口的小厮:“今天只喝茶,不用姑娘陪。” “那敢情好。”老鸨把陆天明领进大门,“今天搞活动,茶水半价。” 陆天明奇道:“搞活动?今儿是什么节日吗?” 老鸨笑道:“不是,我们店换东家了。” 陆天明一想便通。 闵昌这样喜怒无常的人当老板,没几个人受得了。 不多会,老鸨亲自给陆天明上了壶碧螺春。 等着老鸨斟茶的时候,陆天明见楼梯口下来个人。 熟人夏婉儿。 陆天明眉头微蹙,伸手将老鸨手中的茶壶摁住。 努嘴道:“什么意思?” 老鸨吓了一跳。 刚才明明是个柔情的读书郎。 怎的一下就黑了脸。 那眼神,冷得像杀过人一样。 回头一瞅,顿时了然。 立马陪笑道:“陆公子,婉儿姑娘没在我这做了。” “那她怎么还在店里?” “上次你不是说七天后要回来吗?她就一直在这等,自你之后,没接过其他客人,我还免了她住宿钱呢。”老鸨解释道。 陆天明松开手,换上笑脸:“原来是我冤枉鸨母了。” 老鸨抬手抹擦拭额头:“公子,你刚才吓死我了,好凶。” “色厉内荏而已,装装样子,你要是真不守约,我还能在朱家大街闹事不成?”陆天明微笑道。 老鸨可不信陆天明说的话。 年轻那会她接待过的客人,何止一千? 眼前的书生客气归客气。 但刚才散发出来的气场,她在其他人身上还是见过几次的。 没准,还真就杀过人。 老鸨走后,夏婉儿施施然来到陆天明跟前。 “公子,我可以坐吗?” “我说不能,你是不是要哭鼻子?”陆天明调笑道。 夏婉儿愣在原地。 不知道该不该坐。 当真涉世未深,陆天明干脆起身替夏婉儿抽出椅子。 “怎的赎了身,还在这待着?”陆天明问道。 夏婉儿受宠若惊坐下后回道:“我在等公子。” “身上的银子周转不开?” “不是的,我想亲自感谢公子。” “怎么个感谢法?” 陆天明身子后仰,双手抱住后脑勺,悠然的靠着椅背。 闻言,夏婉儿脸上倏地红成一片。 娇羞半晌,轻启红唇:“我想给公子当丫鬟。” 陆天明脚一抽,差点没连人带椅子摔地上。 他实在搞不懂这个时代的女人。 刚把你从火坑里拉出来。 反手又要往水塘里面跳? 沉吟片刻,陆天明忽地换上一副浪荡子笑容:“通房丫鬟,做不做?” 夏婉儿不敢看陆天明的眼睛。 红着脸低下头。 从陆天明的角度看去,夏婉儿长长的睫毛一直在颤动。 连成一片,可爱诱人。 “做。” 夏婉儿终于说服了自己,抬起头目光无比坚定看着陆天明。 哪知陆天明脸一寒。 啪一下手拍桌面。 “要是知道你有这样的想法,七天前,我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帮你赎身的。” 夏婉儿面色由红转白,吓得心肝儿颤。 眼睛一红,豆大的泪珠就挂在了睫毛上。 “别哭,在我面前哭没用。” 不说还好。 一说,夏婉儿眼泪掉得更快了。 吧嗒吧嗒断线般砸在桌面。 “不要觉得委屈,这店里的女人,身世比你惨的不是没有。 但你很幸运,因为你现在有选择的权利,而她们没有。 给你选择权,不是让你给人做牛做马,不然救你有何意义? 大楚虽然腐朽不堪,可从来没有限制过女人。 活下去的方法有很多种,字认识吧?织布会吧?实在不行,洗碗总会吧? 为何你偏偏想给我做丫头,身体和灵魂是不是从进入百花楼的时候,就已经无所谓了?” 夏婉儿抹着眼泪,带着哭腔:“公子,不是这样的...” 陆天明打断道:“是不是,你自己比我清楚,想要报答我,很简单,努力活下去,好好挣钱,把欠我的银子还上不就可以了? 一天还不了,十天,十天还不了,那就一年。我不急,只要你在我死之前把银子送过来,我都会冲你举大拇指。 现在,你自己都看轻了自己,还委屈巴巴觉得我在信口开河?” 他越说,夏婉儿越觉得羞愧。 她重新把头埋下去。 看着桌面上的那摊眼泪一句话说不出来。 “抬起头来。”陆天明厉声道。 “呜...呜...” 夏婉儿发出强忍泪水的抽泣声。 她抬头躲闪着陆天明那双明亮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