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写家书,一文钱一封。” 十里镇镇东津岭渡码头。 有个跛脚的书生,推着小车不徐不缓走在街上。 “秀才,帮我写封信。” 有一在码头上搬货的脚夫拦住陆天明。 陆天明拿出纸笔:“写给谁,大致内容说一下。” 不识字的底层人员,表达能力较差,通常比较啰嗦。 陆天明往往都是直入主题。 搞清楚收信人的身份,能省下不少笔墨。 “写给俺媳妇,三年没见了,想她。” 脚夫羞涩一笑。 “您不是本地人?” 低头研磨的时候,陆天明随意问道。 “不是,我家在山里面,如今世道,靠山吃山得饿死。” “倒是,就是难为嫂子了,一个人在家里带孩子,不容易。” “那不至于,我托好兄弟帮我照看呢,上个月孩子学会走路了,不像刚出生时那么难伺候。” “啥?”陆天明差点把砚台打翻。 脚夫懵逼道:“怎么了秀才,一岁多的孩子,可不比刚出生时好糊弄吗?” “咳咳。” 陆天明掏出手绢擦拭嘴角,没有继续纠结。 “你想给嫂子带什么话,最好简单一点,小本生意,纸墨贵。” “燕子,我想你,也想孩子,还想爹娘,还想二叔家的老母猪、三婶家的大公鸡...” “停停停,大哥,您这么多挂念,不如咱抽空,年前回家看看?”陆天明揉着太阳穴。 “不行不行,得年后才能回去,工钱还没给呢。” 陆天明:“......” 点不醒,陆天明也懒得多说。 等脚夫把村里面的鸡鸭鱼全部想了一遍后,陆天明不动声色道:“大哥,跟您打听个人。” “你说。”笔墨寄托思念后,脚夫很开心。 “前阵子码头上有个人找我代写家书,没给钱,我想着一文钱都拿不出来,肯定是遇到了难处,答应先帮他把信寄了,加上寄信的费用,就是两文钱,我的身世您应该有所耳闻,苦啊。” 说着,陆天明叹了口气。 继续道:“当时约定,就这几天过来拿钱,但是下午我在码头转了几圈,没见着人。” 脚夫看了眼陆天明的跛脚,同情心泛滥。 “秀才,这人叫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把他逮出来。” “每天要做那么多人的生意,个把月了,我也忘记了。” “这...你不知道名字,我怎么帮你找啊。” 陆天明苦着脸,显得非常失落。 “两文钱,算不得大钱,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怕是遇到什么难事,人都跑不见了。” “等等。” 那汉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一把拽住正准备推车离开的陆天明。 “有一个人,最近这段时间确实跑了,我们都纳闷,马上年关,这几个月,正是挣钱的好时候,那人突然说要回一趟老家,没准就是欠你钱的人,估计不止欠你的钱。” “哦,他叫什么名字?” “何海!” 陆天明眼皮子跳了跳,摇头道:“那不是,印象中不叫这个名字。” “秀才,没准是你忘记了呢,最近码头上消失的人,就只有他,而且他品行不好,平时就小偷小摸的,我敢肯定,欠你钱的就是何海。”脚夫拽着陆天明不让走。 “也有可能,但是你说他回老家了,我也不可能追过去要账,两文钱,怕是路费都不止这么点。”陆天明为难道。 “害,这可不是钱的问题,开了这个头,以后人人都欠你钱怎么办?而且,何海老家就在隔壁的杏花镇,我认识一个马夫,每天早上从码头进货过去,帮你说道说道,指定能给你把路费省下来。” 脚夫当真把别人的事情,当成了自己的事情。 看他那仗义执言的样子,陆天明开始纠结要不要把喜当爹的事情点破。 可想了想,陆天明还是作罢。 傻人有傻福,什么都不知道,不失为一种幸福。 现在说破,可能支撑他活下去的希望就没了。 到时候又是一个家破人亡。 “大哥,谢谢你,我回头再考虑考虑,入冬了,出远门,身子遭不住。” 摆了摆手,陆天明便消失在了码头。 脚夫还沉浸在秀才遭遇的不公中,忽地有人拍他的肩膀。 “瘸子跟你聊什么呢?” 脚夫回头一看,原来是码头上的监工。 “有人欠秀才两文代写书信的钱,他过来打听打听。” “尿性,两文钱也要。” ...... 杏花镇,紧邻十里镇。 发展程度差了很多。 整个小镇最富裕的人家户,也就跟陆天明住的梨花巷相当。 “哥,吃饭了。” 镇北边的一户人家中,何流给他哥送上饭菜。 他哥何海,大半个月前从十里镇回来后,就变得神经兮兮。 有新房子不住,非要跑到用来堆置杂物的老屋打地铺。 人也不敢见,有什么响动,便吓得缩在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