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限诡异游戏第三卷光与恶第六十四章双喜镇死亦生李瑶看着自己和刘丙丁一起躺进了棺材,松了一口气。
虽然没有线索,但她下意识觉得,躺进棺材就意味着安全,可以躲避纸人之类的鬼怪。
就好像……这一幕重复过好多次,而她对此颇有经验一样。
‘不对,我如果已经进棺材了,怎么会看到自己?怎么会……看到棺材盖在我眼前盖上?’
李瑶靠在一具半人高的巨大棺椁上,后背承受着棺壁的凉意,隐隐感觉有些不太对劲,却又想不明白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有些疑惑地站起身,垂眼盯着徐瑶和刘丙丁刚刚躺进去的棺材看。
“嘻嘻嘻……嘻嘻……”
耳后响起纸人尖利的笑声,纸扎猎猎舞动时掀起的风吹动李瑶的发梢。
后脖颈被吹得发凉,李瑶打了个寒颤,条件反射地回头看去。
一张惨白的脸陡然贴上她的鼻尖,猩红的笑容咧到耳根,滑稽得像是在嘲讽。
这是一个很低级的jumpscare,尽管李瑶不太怕鬼,却还是被骇了一跳。
“李瑶……李姐……呜呜呜……”哀哀的哭泣声接着笑声响起,很快取代“嘻嘻”的笑声响成一片。
纸人脸上的眼睛和腮红不动,只有嘴巴陡然垮了下来,笑脸霎时变成了哭脸,含怨含恚。
“李瑶,你是我们当中最有经验的玩家,你不下井,可就没人能下井了。”
“李姐,我不想死……我们就差那几条线索了,一定就在井下……”
胁迫的、恳求的,纷纷杂杂的说话声在记忆中反刍,李瑶猛然惊觉:
‘是了,我不是徐瑶,我是李瑶,和刘丙丁一起进棺材的是徐瑶……我还在外面……’
‘我和徐瑶、刘丙丁一起回喜儿家探索,触发了支线任务……’
‘不对,徐瑶是谁?明明齐文只安排了两个人回喜儿家,什么时候多出来了一个?’
思维撬动盲区的开关,之前所有被下意识忽略的细节一一在眼前浮现。
她躲在宅院一角时,一个没有脸的女人像幽灵一样跟在她身边,和她一同跼蹐缩缩……
在棺材里,她和一个声音小声交谈,那个声音的音色和她越来越像,好像就是她在自言自语……
而后,棺材被刘丙丁撬开,那个紧跟着她的女人有了脸,是她的脸……
如果线索没错的话,徐宅那个投井而死的小姐,被镇民们供奉的喜神娘娘,就叫做“徐瑶”……
李瑶的手脚凉得像冰,思维一片混乱。
徐瑶是鬼怪,和刘丙丁一起躺进棺材的徐瑶是鬼怪!
而她竟然和鬼怪独处了那么久!
惊骇到了极致,已然无法思考,她出于本能反应地,回身去掀已经盖上了的棺盖。
棺盖如同被焊死了似的,无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掀开。
她只能疯狂拍动棺材外壁,大声叫喊:“刘丙丁,你听得到吗?徐瑶是鬼!”
没有回应,所有声音都如同石子沉入沼泽,被严丝合缝地包裹、吞噬。
李瑶喘着粗气,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此刻自身难保,哪有闲暇担心别人?
她苦笑着,伸手去摸腰间的匕首,却摸了个空。
那里没有刀鞘,什么都没有,就好像许久不曾放过东西那样。
‘是落在路上了吗?还是被鬼怪弄走了?或者……我没有带进副本?’
李瑶徒劳地回忆,没有忆起分毫对于匕首道具的印象,好像一进副本,她就下意识忽略了身上的道具,没有一点儿要使用的想法。
‘怎么会这样?【白刃】是我进这个副本前,特意去积分商城买的道具,怎么可能不带?’
李瑶小幅度地摇起了头,直觉有些不对劲。
她认命般地抬眼,却发现那些形容可怖的纸人只是围着她,并无攻击的意图,反而……用一种古怪的目光看着她,目光中透着一丝讽刺的怜悯。
纸人们在雾气中飘飞,有几张脸越看越是眼熟,竟好像在记忆深处见过。
“小希……嘶……张哥,是伱们吗?”李瑶抬手按住额头,先前被覆盖的记忆潮水般地上涌。
眼前是一条阴气逼人的幽深河流,两侧的山壁高耸着遮蔽日光,只有一条小木筏在静如死水的河面上漂流。
赫然是刚进入《双喜镇》副本时,玩家们身处的场景。
不过这次,船上只有五人,除了李瑶和艄公,其他三人都是生面孔。
那是2012年11月19日,李瑶在购买道具【白刃】后,未等倒计时结束便进入副本,遇到了三名队友。
高大而眼角有疤的男人是张哥,瘦瘦弱弱不太敢说话的青年是阿树,刻意表现得开朗大方的女孩是小希。
身为灵异家的李瑶因为知道不少民俗和风水学说,自然而然被推为四人团队的领导者。
起初她的确不负众望,凭借经验和知识带领队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死亡点。
但这个副本太大了。徐嫂定时出现,带着玩家们跑这跑那;白雾时不时笼罩大地,雾中有鬼怪横行。玩家们除了被动地经历剧情,什么也做不了。
第一天,四人不约而同地梦到了坐在井边的女人,被惊醒。
第二天,四人参加喜儿的喜宴,并且去喜神庙上香,被移动的雕像和哭泣的棺材戏弄得狼狈不堪。
阿树在打斗中受了伤,张哥言语中流露出想抛下他的态度,李瑶严厉地呵止。
第三天,喜儿被发现死在井中,四人在井边找到半块化妆镜的残片。
小希认出那是最新的牌子,应该属于徐雯。
张哥认为这是徐雯留下的线索,目的是告知玩家她在井下。
第三天夜晚,百鬼夜行。喜儿的鬼魂回门,附身在小希身上,胡乱找人索命。
在打斗中,李瑶将【白刃】刺入小希的心脏,随后才发现被附身时小希还活着……
第四天,玩家们对主线任务和世界观依旧没有头绪。小希的死化作阴霾笼罩在玩家们头顶,三人团体出现裂纹。
镇上的雾气越来越浓,哪怕是白天也能在雾里看到恐怖的诡异。
玩家们又做了第一晚的那个梦,这次红衣的女人四肢扭曲地趴在井口,双目流出血泪,怨毒地向路过的人求救。
第五天,张哥提出要让一个人下井看看,李瑶身为领导者,难辞其责。
她将绳索缠在腰上,看了看满脸狠戾的张哥,又看了看因负伤而脸色苍白的阿树,最终当着张哥的面将【白刃】塞到阿树手中。
她想,在她下井后,倘若张哥想对阿树不利,阿树也有防身的手段;而若是张哥想害她,阿树也好及时阻止。
在这样一种近乎于天真和无奈的一厢情愿中,她跳下了井,坠落在松软的泥地上,并再也没能回去。
黑暗中,她的意识沉没于无形之物,只听到头顶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交谈。
阿树小声地质问:“张……张哥,你干什么?李姐她还在下面呢……”
张哥用冷硬的腔调冷笑着说:“呵,就是要让她死在下面。只有她死了,我们才有机会活下去。”
“可是,这一路过来,所有死亡点都是李姐带我们趟过去的啊……”
“不过几个死亡点罢了,她有能力带我们通关吗?她自己不也说了,对这个副本的主线任务束手无策。”
“那……那也不能……”
“呵呵,就目前找到的线索来看,破解世界观就是天方夜谭,到最后八成要触发保底死亡人数机制。李瑶是我们当中最有经验的玩家,肯定比我们更有可能活到最后。”
“……”
“不杀了她,我们都会死。先弄死她,我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一片湿冷的黑暗中,李瑶的视角仿佛升到了高天之上,垂眸俯瞰当年的那幕情景。
她看到,张哥抽出一把黑色的朴刀割断了绳索。
而就在下一秒,阿树将【白刃】捅进他的喉咙……
李瑶不知自己在双喜镇的上空飘飞了多久,她看着一茬茬的玩家乘船进入双喜镇,并在死后化作纸人之类的鬼怪,没来由地感到悲哀。
许多年前的某一天,她听到了神的声音。
神说:“你的灵魂被禁锢在游戏之中,从今往后,你将作为这个副本的一个NPC,循环往复地重蹈游戏的进程。”
李瑶问:“我成为NPC后,需要做什么吗?”
神笑了:“如果是以往,我或许会命你提供虚假的线索,不过现在,我想到了一个有趣的玩法。”
那声音酝酿着刻骨的恶意,李瑶不可遏止地战栗起来,抬眼只看到神明猩红的眼眸。
神说:“我会封印你对于死亡的记忆,保留你被害死时的情绪,并赐予你可以主导旁人生死的知识。我很好奇,经历过一次背叛的你会如何选择。”
从此,艄公的木筏上多了一个叫“李瑶”的NPC。
她看上去和玩家别无二致,每次都跟随玩家的队伍进入双喜镇,并孜孜不倦地提供指向世界观的重要信息。
期间有背叛,有合作,被害死过,也被真真切切地感激和景仰过……而无论经历了什么,所有记忆都会随着副本的重制而消失。
直到此刻,一幕幕相近又不同的画面重叠在一起,一股脑地冲刷疲惫不堪的意志。
李瑶抬手捂住眼睛,有泪水从掌下落了下来。
“原来我已经死了啊……原来我早就死了啊……你们,也都死了……”
……
“生不生,死不死。”
“阴不阴,阳不阳。”
“假亦真,真亦假。”
“丧亦喜,喜亦丧。”
水井底部有一条幽邃狭长的路,齐斯摸黑向前慢行。
有人在耳边扯着嗓子唱祝,像是在哭丧,哀哀戚戚的声音呈立体环绕的态势,从四面八方灌进齐斯的脑海。
他有些烦躁地蹙着眉,脚步在噪声的督促下越来越快。
终于,眼前有了一抹亮色,无精打采的光勾勒出一个圆洞,并不刺眼,也无法给人新生的喜悦。
齐斯毫不犹豫地踏入光里,将噪声丢在后头。
再睁眼时,他已身处一座被迷雾笼罩的小镇之中。
这座小镇的布局和地面上的双喜镇大差不差,不过总体的色调更阴暗苍白些,两旁的白墙黑瓦淹没在雾里,表面也不曾贴有红绸。
缱绻如纱的灰雾层层叠叠地堆簇在身边,将视野局限在极小的范围中,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雾里来往的影子。
白色的纸铜钱从高天之上飘洒下来,纷纷扬扬地漫天飞舞,像是从幽冥破茧而出的白色蝴蝶。
有几道影子抬手去接空中的纸钱,纸钱落入它们的手中竟然化作了实物。它们“嘻嘻”地笑着,将铜钱塞入身体。
时间分明才是下午,眼前却是一片蒙蒙的灰色,好像被污染了的重工业区的天空。
齐斯下意识就摸向口袋,想要摸出一块手帕遮掩口鼻,却摸了个空。
他恍然想起,他已经把自己身上的所有家伙事都交给自己的尸体了。
而现在,他这只孤魂野鬼正要以残缺的状态去赴会,属于他的历程就要结束了,最后几个小时也毋需矫情。
齐斯神情恹恹地站在路口,眯起眼打量身遭来往的鬼影。
有的佝偻着身形,有的蹦蹦跳跳,有的颤颤巍巍慢走,有的步履匆匆快行。男女老少,各行各业,除了看不清面目外,皆如生前一样迎来送往。
他们好像看不见齐斯,各自顾着各自的事儿,有几个甚至直接从齐斯身上撞过去。
灰色的虚影穿过身体,像墨迹一样散开又凝聚,几秒间的碰撞没有带来任何实在的触感,只有透心的凉意。
齐斯一步一步地前行,被无数灰色的鬼魂穿过,身体越来越冷,渐渐能感受到那些鬼魂的心情。
悲伤的、不甘的、迷茫的、释然的……
久卧病榻的女人记挂着家里幼小的孩子,无可奈何地垂下虚弱的手臂;
还在壮年的男人在跑商途中坠崖,死前想着的是自己还有夙愿未偿;
孩童不知道死亡是何物,只疑惑自己来到个陌生的地方,看不到父母;
老人看遍了子孙在榻前的厌烦和埋怨,咽气的那一刻感怀于苦痛的远去……
一声唢呐声响,接着便吹起了凄然宛转的丧乐,有人和着歌曲哭,连齐斯也不免染上几分哀伤。
“竟然能影响情绪吗?这里的唢呐似乎有些特殊效果,要是能研究研究就好了……”齐斯感受着自己的异常,有些跃跃欲试。
然后他就想到,自己现在联系不上自己的尸体,哪怕在这个空间拿到了唢呐,也没办法交给自己。
好奇心越大,失望越大,为了让自己最后的这段时间好受一点,他果断决定放弃思考,自己在思维殿堂里给自己讲起了笑话。
“这位后生——”有人在身后喊,声音低沉沙哑。
齐斯饶有兴趣地转身看去,一个穿青色长衫的老人双目无神地向他比划:“请问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姑娘?她大概那么高,柳叶眉,眼睛很亮,一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老人的衣着明显属于古时候,他花白的长发杂乱地披散着,看上去是个疯子:“我找了她好久,她一定在这儿……是他们把她藏起来了……”
要是往常,齐斯考虑到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老头可能是重要NPC,可能还会有闲情和他多说几句;而现在,身无长物的齐斯只想立刻去死。
他一点儿也不想被狗血爱情故事糊一脸,当下不再搭理老头,转过身快步前行。
身后,老人喃喃地念着:“你帮我找找她啊——对了,她叫‘徐瑶’……”
有看不懂的请务必和我说!作者视角和读者视角是不同的,我最近脑子有点混,很可能会写出乱七八糟、信息越级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