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打算问我什么吗？”147依旧低着头，喝了一口水，捏着豆麦饼只是看着，却没有吃。 “你想说吗？还是……要不让我来猜猜吧？”李苟苟盯着147的后脑勺，眼中的笑意很淡，透着冷意。 “是因为我对吧，是为了给我争取一次选择的机会，你把自己的……” “别说，在这里别说，你还在工作。” “好，不说了。把饼吃掉，不要挑食，阿妈分到的地不多，今天就先收玉米，明天再去别的地。那个大娘说，后山还有零星几块土地，阿妈想种一些土豆和蔬菜。” “好。”147轻笑起来，眉头的阴霾消退，连带看着手中的豆麦饼都格外可爱。 玉米掰完了，李苟苟把背篓放在阿妈身后，日头西斜，正好投下一块阴凉，阿妈靠在背篓旁睡着了。 玉米杆子被放倒，147找了几根狗尾巴草，编成绳子，将玉米杆子捆成捆。 “监督大人，你还做过农活啊？” “没有，只是在接这份工作之前做了攻略，了解了一下彩云省这边的农作物，以及10月份左右主要收获的是些什么。” 李苟苟笑了起来，你说这像不像两个新婚夫妻出去旅游，丈夫提前做好了所有攻略……嗯？奇怪的比喻！ 147背上玉米，李苟苟背上曾大娘，黄昏的彩云让人目眩神迷，回家的路洒满温馨。 如果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就好了。 快到家的时候，曾大娘醒了。可能是年纪大了，身体又不怎么好，她有些精神不济。 “哦呀，我怎个睡着了，老赵，你为朗不喊我。这有外人在呢，你还背我……”曾大娘有点不好意思，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今天回来得挺早，路上没什么人，再加上监督的半神之体，暴露在其他人面前的时候存在感非常低，147也就没有隐藏自身的存在，曾大娘看到他也没觉得突兀，只是有些害羞。 不知道阿妈现在的记忆又是什么时候，他又把他认成了她的丈夫。 曾大娘去做饭了，李苟苟和147坐在院里剥玉米。 “监督大人，要不指点指点？对于收集母亲的思念，我现在毫无头绪。思念这种东西，它又没有实体，看不见摸不着，我又该拿什么去收集？” 撕掉玉米叶子，把玉米粒一颗颗掐到簸箕里，李苟苟抬头对上147的眼睛，神色茫然。 “不用急，还有几天，真正的困难还在后面，在满是硝烟的战场上。”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1950年9月26日，这一天，是中秋。 在这几天里，李苟苟帮曾大娘放了牛，割了几背篓草，翻了那几块零星不平整的土地，种下了土豆，撒了白菜种子。 这次的工作时间确实太长了，李苟苟有些急躁，一方面是因为收集思念这个工作依然毫无头绪，另一方面则是担心147。 “老大，今天是中秋呢，今天我们做月饼吃给和？”曾大娘早早的就去集市买了菜，两个青皮的柑橘，一小块五花肉，一包芝麻核桃碎，一斤精面粉。 一大早，李苟苟就没看到曾大娘，这几天他干农活着实有点累了，也幸好身体在地狱里特训好了很多，要不然还真顶不住。 短视频里恬静的田园生活都是骗人的，农民辛苦的劳作是一点没放出来。也就能明白为什么曾大娘干瘦又苍老，那是累的。 以前土地还是地主的财产，农民们更苦，种出来的粮食都要交给地主，分到手里的少之又少。 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要养活两个半大小子，曾大娘一个女人，要付出的就会比别的家庭更多。 现在虽然已经在推进大集体，但还没普及到这边农村，政府分了土地，土地里的作物暂时还是农民自己收着。 青皮的柑橘薄皮，果肉太酸，做成蘸酱，皮子和肉剁碎，混杂着芝麻核桃碎，一起做馅儿。 大摊锅上刷一层薄薄的油，捏好的饼子放上去烤。 芝麻核桃加肉吃多了会腻，但是柑橘的青皮子中和了那种味道，又香又清爽。 今晚是个好天气，天上没什么云，也没有城市里的灯光污染，圆月很亮，月光笼罩下，星星都暗淡了。 “147，我想了想，觉得有点奇怪。” 曾大娘精神不好，月饼只吃了一个，就回屋里休息了。 李苟苟和147并肩坐在院子里的小板凳上，月色真美啊。 “什么奇怪？” “阿妈很奇怪，你说她有老年痴呆是吧？她时不时把我认成赵正松，一会儿又把我认成他老伴儿，甚至是村头的麻子家的傻儿子。但是……她唯独没有认出我是赵正民，一次都没有。” “最迟后天，就必须行动了，曾琴的思念必须带到赵正民那里，不然这次工作就只能是失败。” 两人正说着话，身后的门却“吱呀”一声开了，本来已经睡下了的曾大娘却披着一件衣服出来了。 “阿妈，您怎个醒了，是我说话太大声吵到你了吗？”李苟苟赶紧站起身来，跑过去扶着曾大娘。屋里没点灯，虽然月亮很亮，但曾大娘的眼睛不太好，李苟苟怕她被门槛绊到。 “娃娃，你是不是要走了呀？”曾大娘费力地仰着头，一直盯着李苟苟的脸，似乎想把他记在心里。 “阿妈……”李苟苟张了张嘴，可是除了喊着“阿妈”两个字，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乖乖，我晓得，你不是二娃，也不是我家老大。我家老大，他走呢早，他走呢时候，才这么高呢。”曾大娘伸出手在李苟苟的肩膀那里比了比。 “你也不是我家老赵，老赵他啊，在二娃两三岁的时候就病死了。刚刚我确实是睡了，但是窗户没关，我啊，一睁眼就看见月亮婆婆了。她跟我说，我呢二娃，要上战场啦……” “娃娃，谢谢你啦，你也有自己的阿爹和阿妈吧？要早点回家，他们会想你的。嬢嬢没有什么能送给你，这个你拿克吧，嬢嬢眼睛瞎，做得不好，你不要嫌弃啊。” “但是乖乖喊我阿妈，那乖乖就也是我的儿。”曾大娘抬手摸了摸李苟苟的脸，在那一刻，赵正民的化形失效了，李苟苟俊秀的脸颊上覆盖着曾大娘血管突起，粗糙黝黑的手。 “乖乖长呢真好看！一定有很多阿妹喜欢你！” 李苟苟的视线有些模糊，借着月光，低头看曾大娘塞到他手中的，是一双绣着鸳鸯的鞋垫，正好是他的尺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