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京府城北,隆升客栈。 自从在厨房做掉展凝霜以来,芸娘的心灵渐渐得到了平静。虽然偶尔,梦中仍会出现过往的片段。李焕仙那时而苍老,时而意气风发的面庞,往往在寂静的午夜里扰动着芸娘的心海。 刀光血影已淹没了二人间应有的缘分,她不该再有梦。 但是,梦中好似有一个呼唤着她的声音,叫她不要在放弃,莫要在错过。 梦醒时分,冷冷的青烟吹散了人影,芸娘分不清到底那个总在梦中出现的人,到底是苍老落魄的‘展望春’,还是如今这个,磊落而含蓄的‘展望春’。 “唉!” 芸娘叹息着,混了一辈子江湖,本以为自己对江湖已经看得太透了。哪知,依旧看不破。 随着叹息声消散,芸娘本能的走入厨房,刚一进去,便看见孙朝阳正在厨房偷东西吃。 “芸姐,这厨房咋还是包子?能不能换点主食?” 孙朝阳很纳闷,自打前几日烧尾宴李焕仙冷着脸离去后,隆升客栈的主食就一股脑的换成了包子。是的,一天三顿,早中晚都是包子。 “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爱吃不吃,不吃滚蛋!” 芸娘昨晚没有睡好,起床气着实不小,冷漠的骂了一通后便要离去。哪知孙朝阳在身后捡了几个温热的包子塞入怀中后却说道:“俩人都是牛脾气,谁也不肯让步。” “你说什么?!” 听到孙朝阳吃自己的、住自己的,现在又在背后吐槽自己,芸娘当场暴怒就要翻脸。 “老姐您省省吧~” 孙朝阳没脸没皮,倒是并不怕芸娘翻脸,反而一伸胳膊搭在芸娘肩头劝说道:“我三哥那人,典型的吃软不吃硬。芸姐你既然有心,就别端着了。只要你肯拉下脸来,道个歉撒个娇,我三哥都能当场给你买件貂!” “放屁!我又没错,凭什么道歉!” “是是是,你没错,我错了,我三哥也错了。我这就去痛骂他一顿,让他滚过来给你道歉!” 孙朝阳眼见芸娘死鸭子嘴硬,也不再劝说,只能撇着嘴向后巷走去。只是刚走了几步,便从怀中拿出温热的包子送入口中喃喃道:“这包子到底啥馅儿?那晚过后,我三哥就没吃过客栈的东西……” 隆升客栈后巷小院,李焕仙坐在房中啃着冻得干硬的馒头。白面馒头经过室外冷冻后,变得又硬又干,费力的啃上一口,不光门牙咯得生疼,馒头还直掉渣。一个馒头没吃几口,碎渣子就消耗掉了一半。 “三哥!” 门外传来孙朝阳的声音,只见这小子捧着四五个飘着热气的包子走入李焕仙房中,一见李焕仙又在练牙口儿,当即将包子放在李焕仙面前说道:“你是不是有病?放着皮薄肉厚的大肉包不吃,偏啃这‘硬板砖’?” “有事吗你?” 李焕仙可没兴趣给孙朝阳解释这包子的肉馅原材料,因为他若是说出来,估计这小子都得把胆汁吐出来。毕竟一个沦落成乞丐去要饭都得要烧鸡吃的纨绔子弟,怎么可能接受人肉这种东西呢? 看着李焕仙嫌弃的将包子推到一旁,孙朝阳无所谓的抄起包子就送入口中,狼吞虎咽几下后,将包子吞入腹中试探道:“你和芸姐到底咋了?先前好的像一个人似的,怎么如今搞得像你杀了她全家一般?莫不是房事不协调?三哥你身体还没恢复好?” “啪!” “哎呀!” 话音刚落,李焕仙一巴掌就扣在孙朝阳那贱兮兮的脑门上,打得这小子当即头晕脑胀,急忙后撤到门口。 “闲着没事就带他们三个去巡街!” 李焕仙没好气的说了一声,随后将自己不知在何处搜刮来的一大筐山水画堆在桌上。口中啃着冻得发硬的馒头,一幅幅的将画卷撑开,仔细观摩。 “巡个屁!” 孙朝阳骂了一句,随后坐到李焕仙身旁,边帮忙整理画卷边说道:“薛景绵现在恨不得搞死你,黄世云也不可能接纳我们,现在我们啊,已经人厌狗嫌了。” “他们要搞得是我,不是你们。我请了长假没饷银,你若也不去点卯,难不成是想与我一起啃凉馒头?” “哗啦!” 话刚说完,孙朝阳便眼冒淫光的扯开一幅‘美人出浴图’。嗯,也就是春宫图。这种东西,一般正经读书人都是视而不见,几乎不碰。不过那是明面上,暗地里其实都有收集。 古人收集春宫图,一方面可能是由于古代礼法严苛,新婚男女不懂交媾之事,所以作为女方嫁妆,用于新婚之夜做参考。 而另一方面,则是用以‘避火’。根据《路史》记载,有士人藏书甚多,每柜必置春画一册。人问之,曰:聚书多惹火,此物可厌火灾也。 简单点说,就是古人相信火神是个大美女。而美女火神平时喜着淡黄色衣服,可是一旦发怒就会改穿火红衣服,容易引起火灾。 于是人们就利用这些春宫图,当“火神”见到这些令人面红耳赤的图画时,就会羞赧难当而离去,因此也就避免了火灾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