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清尘的脖子,果然被蚊子叮了一个包。
好在古代的蚊子没有那麽毒。
婴儿情绪敏感。
感到自己被「嫌弃」,宁清尘一腔幽怨之情,快要炼化成毒了。
都不要我鸭。
无法控制的泪点,根本不顾宁清尘努力维系的成人思维,再次失控了。
「祖宗啊。」宁采薇嘀咕一声,只好无奈的抱起哭泣的宁清尘。
「听听。」宁采薇扬起天鹅般的脖子,用下巴指指客厅外面,「你的哭声像不像树上的知了?像不像?咯咯!」
清尘:「……」
她说我像知了一样吵。
她还笑。
宁清尘更是伤心,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宁采薇顿时一脸苦笑。又是心疼又是头疼。
「你又惹她。」朱寅摇头,「她虽然保留了成人记忆,可身体才七个月大,无法承载成年人的情商管理。」
「但她又听的懂我们说话,所以比一般婴儿更敏感。」
宁采薇叹息,「那你抱着哄哄?」
朱寅摸摸额头,「这没有空调,酷夏真是煎熬啊。」
宁采薇见他根本不接话,也只能笑眯眯的暗咬银牙。
三人都热的一身是馊汗。
朱寅忽然说道:「我拜戚少保为义父了,他不但收了我,还给我取了一个字,叫稚虎,说是见面礼。」
宁采薇毫不意外,她低下脑袋,在妹妹襁褓上擦擦额头的汗水,粲然笑道:
「我就知道你会这麽干,说了不少好话吧?」
「你不但敬佩他,也是因为眼红他的将才丶武技丶旧部。」
「他收了你当义子,的确是你赚大了。稚虎先生,恭喜恭喜。」
「同喜同喜。」朱寅也乐了,「我义父不但是大军事家,也是和俞大猷齐名的武术宗师啊,是华夏武术史上的泰山北斗。」
「而且,他是反对套路,讲究实战的代表人物。」
「我想要他教我武术,还有行军布阵丶兵书战策丶练兵统军丶战场实务…」
「《纪效新书》丶《练兵实纪》丶《拳经》丶《辛酉刀法》丶《戚家枪》,我都想学。」
朱寅越说越是兴奋,好像捡到了宝。
「我们这个年纪,正是打基础的好时机。义父亲自指点我,当名将丶当高手都不难。」
「一是强身健体,二是提高武力值。要做个真正的强者,光科举可不行,个人武技也要够强。」
「尤其是古代军事学,更是博大精深的学问,绝非穿越者那一套自以为是的理论,就能完全取代。」
朱寅也看过网文。里面的男主角回到古代练兵,就搞队列训练丶洗脑,再加苏俄那一套,就以为能出强兵了。
笑话。
真把古人当傻子。
好像古代名将不会训练队列一样。队列训练都没有,怎麽能布阵丶变阵?
这麽没有技术含量的训练方法,古人千百年来都总结不出来?
至于洗脑,又是高看了古代士卒的思想觉悟。
当兵吃饷啊。个人利益才是第一位。
至于苏俄那一套…自古都有监军和军中文官,也不算颠覆性的发明创造。
后世的军事学,对古代战争肯定有很大参考价值。但只能参考,却不能取代古代军事学。
起码在明朝,还是要以古代军事学为主。
除非,自己能建立一支纯火器装备丶而且火器技术达到欧洲火器变革史第三阶段的近代军队。
按照西方军事理论,十八世纪后期到十九世纪早期的第三次火器变革,才会改变战争形态,彻底结束冷兵器战争形态。
第三次火器变革才打破了古代军事学的指导,摒弃了古代军事学的操作实务,建立了相适应的近代军事学。
重要的奠基人,就是拿破仑-波拿巴。
标志就是德国人克劳塞维兹的《战争学》,出版时已经是1832年了。
朱寅要想完全照搬后世军事学,除非能以一己之力,将火器制造技术提前两百年。
先别说他能不能做到。就算他能做到,那也是个漫长的过程。
所以,戚继光这种古代大军事家的价值很大。
朱寅必须要成为他的弟子,继承他的衣钵,发扬光大。
这才是孝心可嘉的螟蛉之子啊。
朱寅作如是想,把戚继光的儿子下意识的忽略了。
就好像戚继光的儿子没有能力传承家学,反而需要他这个新鲜出炉的义子传承。
宁采薇看到朱寅有点得意,忍不住提醒道:
「戚继光可是有儿子的,你又不是亲生儿子,他未必会倾囊相授。」
「不过,若是治好了他的病,让他延年益寿,他说不定会毫无保留。」
朱寅摇头:「你啊,终究是商人的思维,不了解戚少保的英雄气概和大公无私。」
「我只要是他相中的可造之材,他就会倾囊相授。不但不会有所保留,还会如获良才美质,欣喜后继有人。」
「他几个儿子和侄子,也算将门虎子,可禀赋还是不够出色,难以发扬光大。」
宁采薇沉吟的说道:「戚少保不是风险投资,是极其少有的珍稀资源,独一无二的战略项目。」
「对他要舍得投入。衣食住行,物质需求,精神需求,身体健康,都要保障到位。」
「虽说我们的原始资本宝贵,可钱花在他身上,本来就是回报难以估量的投资。」
「五十两先拿去花。就算是A轮,后面还有多轮资金。」
「你放心吧,我不是商人思维,是爱国企业家的思维。我是很重视商业利益,但不吝啬钱。」
「金钱,是为目标服务的,本身不是目标。」
她有点不满朱寅「商人思维」的评价。
这是对她宁采薇的人格矮化。
朱寅用袖子擦擦汗,「放心的,知道你大方。嗯,宁总是爱国企业家思维,这个我最有发言权。」
宁采薇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眼见宁采薇要将暖融融的妹妹塞过来,朱寅赶紧跳起来说道:
「苦夏啊。这日子很难过,要急需改善了。」
「我先把钱给戚报国送过去,让他赶紧出门采购,晚上不能饿肚子,也不能黑灯瞎火。」
说完拿起桌上的银锭,就急匆匆的往外跑。
「嗳…」宁采薇刚要将婴儿塞过去,小老虎就跑路了。
五十两银子几斤重,他拿着银子却跑的飞快。
宁采薇跺跺脚,只能无奈的抱着妹妹追出去。
「蚊帐!别忘了蚊帐!」
「知道了!」朱寅清稚的声音传回来。
「哇呜!」小黑狗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就迈着四条短腿,黑毛球一般朝着小男人的背影滚过去。
「唉哟!蚊子咬我脚!」
宁采薇抱着妹妹,不好弯腰挠痒痒,只能牙疼般吸着凉气。
却见到兰察等女真男子,打着赤膊,用軲辘从水井中打水,哗啦哗啦的浇着自己。
「真是热啊。」嘎洛是女子,不好对自己浇水,只能摘了一片芭蕉叶,来给宁采薇打扇。
眼下正是一年中最热的酷暑。
虽然古代没有后世热,可在宁采薇看来,今天也有三十多度。
这在没有空调和风扇的古代,也很难熬了。
戚府这种高官家族,本来肯定是有冰窖的。但是如今府里精穷,衣食都难了,哪有夏冰可用?
就是冰鉴这种铜器,也早就卖掉了。
宁采薇看着满头汗水的嘎洛,用女真语苦笑道:
「还是关外老林子的夏天好过。」
几个女真人闻言,都忍不住看向北方,目光思念。
……
却说朱寅出了碧云院,直接找到戚报国,将五个银锭塞到他的手中。
「四哥,五十两白花花的银子,独自落腰包,一文不花。」
「这不是房租,是孝敬咱爹的。天经地义吧?」
戚报国愕然接过五个银锭,神色难掩惊喜。
「这麽多?稚虎,你的孝心不轻啊。」
「是不是太破费了?」
少年虽然口中说着破费,可是两只手却攥的紧紧的。
朱寅最后剜了银子一眼,漫不经心的笑道:
「钱是忘八蛋,花了再去赚。不过五十两白镪罢了,值当什麽?一点孝心而已。」
「眼看天要黑了,趁着街面还没有打烊,还请四哥去采购一些东西。」
戚报国岂有不愿的?喜滋滋的说道:
「稚虎你说,要买哪些什物。」
朱寅扳着小手指,「首先咱爹的酒菜要有。还有咱们的晚饭,也要吃的,直接叫酒楼送了来。」
「还有灯油丶蜡烛丶艾草香丶蚊帐丶裱纸…反正一大堆,都是生活常用。」
戚报国点点头:「好,我就去杂货铺子,让帮闲们打包了全部送过来。」
两人说完,戚报国就拿了一个银锭,带着夹剪和戥子出门了。
店家的夹剪和戥子,他信不过。
朱寅则是折回碧云院。
黑虎跟着稚虎,毛球一般如影随形。
朱寅刚走到碧云院的篱笆边,就听到徐小白道:
「这里一天也待不得了!」
「戚少保的家里,实在不像样子!我是真心敬佩,可也受不了啊。」
「采薇小娘子,你就借我纹银百两,我写下借据,就去店里住宿,只要多给钱,不要路引也成。」
宁采薇道:「徐公子,借钱之事不是不能谈,但需要我家相公同意才成。」
「你趁他不在开口相借,不太适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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