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要南巡水利,这件事可大可小,这里头最头疼的自然是工部尚书,他听到这个消息头皮都在发紧,这里头可不光是他要背锅的问题,还有就是……
怎么说呢,就是这自古以来这水利便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有的时候修不如不修,但不修上头的钱又下来了,钱到了但那地方就是没法修,这玩意不要人命么。久而久之这工部里头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回扣网络,那当真是百万漕工衣食所系,动不得分毫。
可这一南巡不就露馅了么?可他还不能反对,一反对更完蛋。所以这被召唤来的工部尚书坐在那头疼如杵,恨不得现在天降暴雷把自己跟皇帝一起劈死算了,免得受那折磨。
皇帝见了那工部尚书倒是一言没发就是看着他笑,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就走了,这手莫名其妙生生把这工部尚书给弄蒙了。
可谁知道这第二天早晨上朝的时候这才展现出这皇帝老狐狸一面。
这早朝时,文武百官分列两边,皇帝不紧不慢的拿出一封奏折坐在龙椅上笑道:“今日这尚文啊给朕递了一封折子,说是朝廷兴修水利已十七载,如今略有小成,便邀请朕去畅游那鄱阳湖,朕欣然应邀了。诸位爱卿,意下如何啊?”
满朝大臣的脸都扭到了工部尚书的身上,心说:“这傻卵子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这种事也是能干的?他自己不知道这里头的猫腻?主动邀请皇帝南巡?是全家活腻歪了?”
行,既然您老人家活腻歪了,那就别怪他人送他一程了。
这话一出来,有那跟他不对付的,上来就开始给这工部杨尚文唱起了赞歌,那是一通吹得天上有地下无,仿佛就像是这杨尚文过了一天突然变成了天下第一能臣。
这就该说不说了,当敌人开始对着某件事大唱赞歌的时候,那就说明这件事一定是错的,这工部杨尚书这一下可真是要羊上树了,明明天气还很凉爽,但那汗珠子却已经在地上滴滴答答形成了一滩。
这会儿陛下的高爱卿主动站了出来,躬身对陛下说:“启禀陛下,臣认为此番倒是可以携文武百官一并前往,听说那千里鄱阳烟波浩渺,倒是一处盛景。不如便让那地方的州官为陛下打造一座悬于水上之行宫,以彰显我大魏能工巧匠之高超,还能让这地方上的大小官员瞻仰天颜。”
高士廉这一开口就把皇帝的眼睛给说眯起来了,他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收拢了回去,手上也死死握住了龙椅的把手,胸腔起伏不定,看那样子已是极生气了。
这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就是想去可以,但不能随便就那么去了,在鄱阳湖上整个行宫出来是应该的吧?不然皇帝出巡住哪里?还有什么百官瞻仰,这摆明了就是在把皇帝往穷奢极欲上推,而且这出巡用的是地方财政,说一句劳民伤财都不为过,而这地方还正是滕王所辖之境。
这钱要用完了,一旦出现个什么灾什么难,那地方上的钱就那么多,那不得饿殍千里了?到时候滕王要遭责难、老郭要吃挂落,就连皇帝自己都得下罪己诏。
高士廉此刻已经观察到了皇帝的表情,但他却仍只是笑道:“其实臣认为陛下久居庙堂也是该出宫走走体察一番了,臣认为尚文进谏得好。”
现在好了,皇帝算是被架在火上烤了起来,他现在就恨不得一刀把这高士廉给弄了。但这却也只是想想而已,砍了一個高士廉,那这江山都要动荡起来了,铁打的士族流水的君王,从三国之时就已是如此。若是自己真能与天下士族抗衡,哪至于天天在这受这闷气。
“陛下,我这便差使礼部定制巡查事宜,届时我们还可邀请这异邦使臣,名流才子一起南巡,让他们见识见识这大魏雄风。”
高士廉!
皇帝的眼珠子崩的通红,但却没有什么办法,从逼他册立长春公主,再到一步一步的逼他南巡,这高士廉是真的作为士族的急先锋冲在对抗皇权的第一线呐,可他说话办事滴水不漏,着实找不到理由办他。而且他身后的联盟势力庞大,若是再不随他的愿,今年冬日恐怕草原又要叩关攻城了。
放眼望去啊,这朝中孤立无援,皇帝只能苦笑一声慢慢松开了握紧的拳头:“那高爱卿,你便去督办此事吧?”
“臣遵旨。”
听说皇帝下朝之后把寝宫里都给砸了,气得坐在那嘤嘤的哭,但却一丁点办法都没有。不过他也没说就这么放弃挣扎,当天晚上一批快马就飞驰向了洪都府。
这过了几天,朝堂的风终于也吹到了地方,滕王跟老郭都接到了信,俩人凑到一起这么大眼瞪小眼看了一圈。
“这他奶奶的。”
老郭顺口就骂了一声出来,王爷眼珠子一瞪:“那也是我奶奶!”
不过过了一会儿,两人就平静了下来,坐在那开始唉声叹气,皇帝南巡、水上行宫、文武百官、外国使臣、名流才子。种种关键词看得人是次牙咧嘴。
“这他奶奶的……”滕王指了指那封密信:“这狗日的高士廉就是存心报复我!”
“那你能如何是好?想办法吧,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弄不好你我都要倒大霉。”
老郭的话让滕王闭目沉思了起来:“造大船,多大才是大。多久才能完工,要多少工人花多少银子,这可都是两眼一抹黑啊。”
滕王也是轻轻摇头。
而这会儿老郭突然一拍大腿:“对了!有了!!!”
“什么有了?”
老郭摇头晃脑的说道:“这江南西道之内有那么一个人善工器、水利、建造,若是让他来,保不齐还真能办出来。”
“谁?”滕王爷也是好奇:“这辖地之内还有这般人才?”
“嗯?你不知道?”老郭脸上露出了笑容:“你那女婿啊!”
“你女婿!”滕王一下子就知道是谁了,但却还是忍不住回了嘴:“不过他那黄口小儿可能行?”
“行不行的。走,我带你走一趟新平乡。”
滕王想了一阵,觉得此事可行便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去一趟就去一趟吧,怎么办呢……
而这会儿夏林在干什么的?小夏同志此刻正蹲在码头拿着图纸亲自指挥着工人安装“塔吊”,说是塔吊,但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夸张,不过就是炼出来的钢整的那种铁木混合的结构的起重机,难度不高,但可以极大的提高装载效率。
这会儿天气晴好,阳光夺目,夏林在码头晒了七天,往那一蹲便像是个昆仑奴一般的黝黑,但这“塔吊”今日可就要收尾完工了,他必然是要盯在这里的。
“那边拧紧一点,支架一定要固定死!”
他在那喊着,而这会儿赵大快步的跑了过来蹲在他的身边:“大人,唐小姐回来了。”
夏林一听立刻起身:“你在这盯着,我回去瞧瞧。”
他快步的来到斗富弄中唐小姐的小院,一进门就见唐晚秋在那摆弄自己的花花草草,夏林走进去喊了一声:“晚秋回来了。”
“嗯。”唐小姐起身撩起额边碎发,满脸殷切的笑道:“有个好消息要与你说。”
“咱们的产品被选中成贡品了?”
“嗯。”
夏林哈哈一笑,拍手道:“好好好,我就知道肯定行。这下咱们可算是发财了。”
唐小姐坐了下来为夏林斟了一杯茶水:“咱们那茶叶在京中已是供不应求,之前可没有这般火爆。”
“那是,谁不想跟皇帝老儿用一样的东西呢,哪怕差点也行。”夏林端起茶水一饮而尽:“晚秋啊,发达了可莫要忘了我啊。”
唐小姐笑着戳了一下夏林的额头:“整日说些怪话。”
“好了,你刚回来也累了,晚上我去到酒楼之中给你订上一桌,接风洗尘。你现在先休息片刻吧。”
“嗯。”唐小姐点了点头:“数月不见,没想到新平乡比之前还要繁华了许多。”
“会越来越好的。三年这里可能真的要上五万人了……”夏林呵呵的笑了起来:“我也算回答了小王爷两年前给我提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