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批黑衣人扬鞭策马,出城门后便自觉成队,分道扬镳。 而此时的城内,外头敲敲打打,屋内沉如死寂,雨虽小却依旧不见停,凉风裹挟着湿意从窗吹入。 他的每一步棋都下得谨慎,反观她从容不迫,甚至在等候时喝起了茶。 棋是他提出下的,如今想要撤退已然是不可能。 方才因为她的话,虽心生出了几分忌惮,但也并未彻底乱心神。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将近半个时辰后,棋局重新来到了上一盘的僵持阶段。 避无可避的局面。 他思考的时间渐渐变长,谨慎中想转换策略。 但楚嫆每每都能一眼看穿,精准围堵,亦或是一举吃掉黑棋。 看到这,尉迟晏微拧眉,好似茅塞顿开。 原来开始的那一局她故意放了水。 先示弱迷惑敌方,再步步诱入圈套,等顿悟的刹那便会发现为时已晚。 僵局被破解,她的棋势慢慢占上风。 又轮到尉迟晏放棋时,他停住开口问道:"殿下的棋术果真厉害。" "您在下过的棋中肯定也是从未败绩的吧?" 楚嫆微笑道:"我们中原人平日里没事就喜欢下棋,熟能生巧罢了。" "你能跟本宫对得上,说明实力不容小觑。" 尉迟晏再看一眼棋盘时,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她举最后一枚可定胜负的白棋,笑容盈盈,缓缓放下。 终究是被一子定了输赢。 楚嫆又看向他,不放过任何一丝的神情变化。 "本宫,赢了。" 尉迟晏暗暗顺了一口气,腿坐得有些麻,起身向她行礼。 岂料就是这时,楼下响起了争吵声。 楚嫆起身来到窗边,向下望去。 只见长街的路道旁都摆了施粥摊,各处围满了人,挤在一团吵吵嚷嚷的。 尉迟晏也走过来,顺势看去。 一大群百姓们拿着锅碗瓢盆,饥肠辘辘的排队等候,应是太饿了,声音起起伏伏的催促着。 他扫视街道的左右,积水退去大半,仅剩下些污水和淤泥。 刚移开视线没留神看人群,突然左前方的一个摊子发生了争吵推搡。 "累死累活的干,结果就拿粥汤打发人?!" "这清汤寡水的,有几粒米!" "铁定是你们这些狗官私吞了,快把粮食交出来!" 原本维持秩序的几名衙役一时挡不住,瞬间就被人群围攻。 是积压已久的沉怨,亦是本能的贪念被激发,愤怒在此刻达到顶峰。 有的人在殴打,有的则趁乱将盆碗伸入铁锅中,拼命的想要捞底下沉积的粥。 一人捞,数人都争抢着拿碗去够,也有粥水因不小心打落掉地,混上污水泥沙,心心念念的粮食化为乌有。 不仅是一时之间陷入混乱,那满锅的粥水也在顷刻间见底。 场面宛如一群饿狼扑食,疯狂的冲挤,每个人都恨不得将自己的碗装满,你推我搡,谁也不让着谁,凄厉的哭喊声也伴随而来,简直是混乱至极。 衙役们抵挡不住,狼狈的从人群中爬出来。 放眼望去,这条街都沦陷了。 窗内的两人居高注视着这一片乱象。 尉迟晏静默半晌,眼里没有因赌赢而得意的畅快,只语气稍冷道:"殿下,这么看来,奴好像没有输。" 楚嫆神情严肃,无话可说。 分食完的百姓们依旧不罢休,浩浩荡荡的朝府衙的方向去。 一条街,设有五处粥摊,最终都被瓜分干净,连口铁锅都没有留下,望眼即是空荡。 目光一扫……在街边的地上,蹲缩着一小女孩,缓缓抬头,浑身脏兮兮的,脸、脖子还有一块紫一块的淤青。 怀中抱着个破碗,什么都没抢到,没有哭喊,而是慢慢站起身,孑然一身的走向凌乱的路中央,茫然环顾。 她终是于心不忍,转身就走,从房间的包袱里拿出半袋银子下楼去跟掌柜换吃的。 掌柜掂了一下重量,本想拒绝换东西的,直到她抽出一银锥威胁,这才从后厨拿了半块烙饼。 给她时,还不忘劝道,"姑娘,能走就赶紧走吧。" "老身这家店明天就不开了,你们几位赶紧收拾东西离开。" "刚刚外边那阵仗,你一拿着吃的出去,铁定会有人来围抢。" "所以我们平日里都关门闭户,防的就是怕有人饿疯闯进来。" 楚嫆将烙饼和银锥收好,跟他道了声谢就去开门。 来到街上,走向那小女孩,微屈身拍了一下她的肩,因平日里不会那样低声下气的对旁人说话,故而压着嗓音,说的话却是—— "我这有吃的,要跟我走吗?" 小女孩眨巴一下眼睛,朝她伸手。 楚嫆微微一笑,拉着她就想带回客栈,岂料竟没拉动。 小女孩定定的站着不走,楚嫆不解的回头看,见她不肯走,只得耐心的解释:"吃的在屋里。" 对方听完就开口了,"我还有爹娘、弟弟,叔伯姨娘,你屋里有很多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