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四点半,陈驰从学校出来时两手空空,连书包都没拿。没有课后作业,他脑子里也完全没有复习的概念。不过倒是多了个跟班。
郭强给陈驰找来的“高手队友”,今年六年级,但身高只和陈驰不相上下,150出头的样子,放在六年级里其实不算矮,只是和陈驰这个一年级的比,略微有点不好意思。
高手队友姓高,全名高乐仁。法力值高达9点,生涯最佳战绩,是前两个月输给陈飞,勇夺青莲乡暑假小学生法球比赛亚军。
“一共有八个人报名,要是再多几个,我估计陈飞就拿不到第一了。一小有好几个厉害的,我跟他们打过,放假的时候全部出去旅游了,就没有报名。”
陈驰听高乐仁说着当时的比赛盛况,经过这么些日子,他已经意识到,法球确实不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能玩的运动。所以有钱人家的孩子,放暑假出门旅游,是非常正常的情况。陈飞借此投机成功,拿下一个全项冠军,也就很可以理解。
不过要这么算的话,陈飞的实际水平,估计连全乡第一都不见得有。
所以其实阿飞他不是千里挑一。
他最多是几百里头挑个一……
好垃圾啊。
陈驰暗暗腹诽自己的堂哥,跟高乐仁边走边聊,走到一处路口时,两人分道而行。
片刻后,陈驰回到家里。
王翠花刚好给陈向东洗完尿布,她也没问他今天学了什么,只是问他:“饿不饿?”
陈驰点点头。
老婆子就钻厨房做饭去了。
不多时,五点来钟,陈驰吃过晚饭,又去山下走了一圈,割了点草。然后去晒场旁边的牛棚,给自己的牛喂了草料。虽说这老牛已经租出去了,可自家牛还得自己心疼。更别提这头牛还给陈驰提供过不少奶水,左右也能算得上他半个奶妈了,不然陈驰也不会跳洪水里去救它。
等给牛喂完草,天色慢慢也就黑了下去。
陈驰回到家,在陈向东的房间里坐了会儿,跟他说了几分钟话,便洗洗澡,回了楼上。今天在学校里颠球颠得多了,晚上也不再勉强加练。
一头倒在硬邦邦的门板床上,七点来钟,竟就呼呼大睡了过去。
而就在陈驰睡着后没一会儿,隔壁新的村委会一楼,就亮起了灯。
村里的几个干部,还有老人协会,零零散散五六七八个人,说说笑笑走进屋子,一边夸这房子装修好,一边支起桌子。很快就麻将声声,言笑晏晏。
汪副校长作为今晚的主要客人,首先落座。
“老廖,听说你们村有个小孩,发洪水的时候救了三头牛啊?有没有什么奖励啊?”汪副校长叼着烟,牌还没摸完,就先迫不及待,执行起了顾建生给他的工作。
廖村长立马大笑:“这事连你都知道了?哈哈哈哈!正巧,你说的那个小孩,就住在这隔壁!我们现在说话,他家都能听见。”
“啊?”汪副校长惊讶道,“隔壁那间房子,还有人住?”
“有~!他全家都住里头,那个小孩他爸瘫痪的,好几年了,就靠老头老太婆养着呢。你说这个小孩,也是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整天给他爸摸屎摸尿,还要种田,我踏马看了心里头都觉得不舒服。咱们也是有良心的嘛,是不是?”廖村长叼着烟,打出一张红中。
“碰。”
汪副校长把牌抓回来,打了张南风。
又听廖村长继续说:“不过村里呢,说实话也没什么钱,今天早上,刚刚把他家的几亩地承包了,接下来每年给他家发个一千来块,我们能力也就这么多了。”
汪副校长不由笑道:“一年一千块,够干什么的啊?”
“那不然呢?难不成还得给他们盖楼、养猪,良心再多,也经不起这么耗啊。再说穷的、困难的又不止他们一家,东头还有个老头,儿子、女儿全都不管他,根本没人养的呢?老汪,能活着就不错了。过去的日子,比现在还苦。没解放那会儿,像这样的,早就饿死了是不是?村里还管他们死活?”廖村长抖抖烟灰。
边上马上有人把烟灰缸递上来。
汪副校长笑道:“你这说得,你也不是解放前的人啊!你是五几年生的!”
“差不多嘛,五几年生……五几年也困难嘛,现在也困难,一直都困难。”廖村长不停地修正漏洞,然后忽然又问,“诶,你问那个小孩干嘛?他去你们学校啦?”
“是啊。”汪副校长道,“我们学校老顾,这两天脑子踏马的抽风,好端端说要建校队。你说你建校队就建嘛,又钱烧得要给小孩发奖学金,你猜发了多少?”
廖村长笑问:“多少?一百万啊?”
“去去去!”
汪副校长笑骂,然后半真半假地缓缓说道,“老王去县里拿了笔钱,县里让他盖个楼,弄个法球球馆。不过钱不够,老顾就说搞个露天的算了,剩下有多的钱,就拿去招兵买马。
你也知道嘛,我们乡下这些破学校,想上去多难啊。老顾和二小那个赵斌,想调去县里,想得都要打破头了。那他要是上不去,我们这些他手底下的虾兵蟹将,也没前途啊。”
廖村长道:“胡说!你怎么算虾兵蟹将,你汪校长起码也是个龟丞相!”
“别打岔。”
汪副校长说到紧要处,连忙把话头拉回来,“老顾就跟我们商量了主意,说今年要不就努努力,把法球队搞起来,要是能拿个全县第一,这不也是成绩吗?前几个月,中央都发红头文件,说要什么提振法球产业了,弘扬法球精神了是不是?”
“嗯,对,对,那个刘正国那个球打得,啧啧啧!”廖村长激动不已,“我还买中国队赢,中了五百块,当天晚上就去KTV花掉了,还自己倒贴了五百进去,哈哈哈哈!”
汪副校长心里翻个白眼,又鄙视又羡慕,继续说道:“所以现在啊,我们顾校长,对招人这个事,非常的重视啊。那个救牛的小孩子,一进学校,我们一给他测了法力值,你猜怎么的?
踏马的39点!业四!哎哟,给老顾高兴得诶,生怕他跑了,当场就给了2000块的奖学金!让他起码在我们学校待一年!至少拿个全县冠军再走!”
“这么高?不是……这么多!?”
廖村长一时间颇为激动,也不知道是在说陈驰的法力值高,还是在说顾建生给的奖学金多。
汪副校长泄露完情报,完成了任务,也就不多说了。
他转而道:“所以嘛,我也觉得老顾有点过头,这么搞,有什么意义。有这个钱,还不如把场地搞得好一点,是不是?我们学校这个场地啊,这两天就得抓紧弄起来,急得很。”
话音刚落,汪副校长对面一个一直没说话的,随手就甩出一张6条。
“碰!”汪副校长抓牌再打。
对面那人继续嘻嘻嘻笑道:“汪校长,我小舅子有个装修队,他就是专门搞这个的啊。你看这间屋子后面就有个法球场,就是我小舅子弄的,你要不起来看看。”
“看个屁啊,你家小舅子的技术质量,还用得着怀疑吗?”
廖村长嘿嘿嘿笑道。
“碰!”装修队的小舅子他姐夫,抓回汪副校长打出的牌,随手跟上一张,“三条!”
汪副校长一笑,笑纳三条,把自己面前的牌轻轻一推。
“诶~胡了。”
“汪校长,那这个工程……”
“廖村长担保,都说你家技术质量过硬了,那都是自己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啊?”
“哈哈哈哈哈……!”
牌桌上的众人,不约而同,发出爽朗的大笑。
然后下一秒,只听砰的一声。
村委会房门猛地被人一脚踢开。
屋内笑声戛然而止。
王翠花凶神恶煞,领着陈驰在门口破口大骂。
“我孙子的两千块呢!?”
“你们哪个把我家的钱给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