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丸借人之手,扯去裹在外面的包袱皮,刚刚应劫出世,就掉落尘埃里,迅速隐去锐利锋芒,一点点的和光同尘。
“包裹南明离火剑的包袱皮,似乎不是什么俗物!”
剑丸既然与“本地军”有仇,那么这件封印南明离火剑的破布,应该与苏璨苏大侠有缘。
“太乙五烟罗!旁门源流五台派混元子一生心血所系,竟然被当作破布,裹了南明离火剑,明珠暗投啊!”
苏璨伸手捡起这条破布,在阳光底下展开细看,发现到处都是破洞罅漏,想必是被南明离火剑坑害的不轻。
“这玩意得采集五色云烟、霞光,会同小周天三十六云篆禁制,才能修复如初。我到哪里去找烟霞精气,又到何处寻访云篆禁法?”
苏大侠收起残破不堪的太乙五烟罗,随手塞进怀里,没想到,这旁门大宗流落出来的破玩意,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竟然赖上自己了。
“我怎么感觉做了一单亏本买卖!”
苏璨忍不住摇了摇头,转过身来,看到“大口发”黄润发扛着头破血流的“愣头青”,竟然还没有去往槐棘祖庙,去找庙祝李太公。
“还不快去……”
大口发这会终于不再迟疑了,感觉愣头青软绵绵的身体往下滑去,上身往前微倾,双手抱住这家伙的大腿,用力往上推举,后脑勺被他胸口压着,这才屁颠屁颠的往槐棘祖庙赶去。
苏大侠没有滑脚离开,不远不近的跟着黄润发,路上有不少人好奇的看过来,大概是认得城外破庙苏璨,都以为苏大侠又救人于水火之中,纷纷闭嘴不说,只是点头致意。
“破庙有神仙啊!没想到,此身……苏璨的名声不小!”
一行三人紧赶慢走的来到槐棘祖庙,庙祝李太公竟然不在,大口发找人打听过后,才知道老家伙身体微恙,正在家里养病。
黄润发回头看了一眼苏璨,无声的表示:不对啊!天下第二的道医,怎么连自己都能得病,不会是徒有虚名吧!
苏璨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李太公耄耋之年,还能悬壶济世,道行功力当世无双,可惜他毕竟是老了,老人病属膏肓病,身体抱恙,不是很合情合理?”
苏大侠自顾自往前走去,抬脚就想跨过千人踩、万人踏的门槛,忽然间发现门槛上面有字有画,忍不住好奇的踩住门槛,换了只脚走进祖庙。
左脚脚底软绵绵,又有些硬邦邦,就像是踩在某个肠满脑肥的龟儿子身上,分明是不知道哪个混账王八蛋的鬼玩意出钱捐的,用来赎偿现世罪衍。
“要把这条齐膝高的门槛,踩到与地面平齐,哪怕以槐棘祖庙每日里人来人往成百上千人,至少也要十几二十年,五百万人次踩踏,这人真是罪恶滔天了!”
这毫无神秘、超凡的门槛,苏璨一时半刻也解读不出来,反倒是远远不如剑丸,一眼看过去,就能知道南明离火剑的根底。
就连旁门源流大宗流落在外面的“太乙五烟罗”,一眼看穿,也比普通质地的门槛好太多太多了。
附近一伙青衣小帽,仿佛世家豪强出身的人,簇拥着一位鹤发霜鬓的老人,宽大的袖子格外空荡荡,里面似乎是两条瘦如竹竿的手臂。
老家伙也看到门槛,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看向黑纱罩衣,一副江湖少侠本季盛行的行头,忍不住有些想笑。
苏璨没有被这事耽搁了,径自走到祖庙门口解签说卦的位置前,伸手轻轻触碰了铺了棉垫的座位,发现还有一点余温。
“李太公是刚离开不久,故意避开我,看来是耳目众多啊!也对,槐棘祖庙供奉北帝,自有玄武之相,龟短蓍长,久而久之,肯定是得了灵感,拥有一点预知祸福凶吉的本事!”
既然槐棘祖庙李太公擅自离开座位,苏璨就毫不客气的转身坐了下去,果然察觉到一点灵感降临。
“北帝真是客气了!我跟你平起平坐,竟然还给我神恩眷顾,笑话了不是?”
坐享其位后,苏璨冥冥之中得到一点精神,与泥胎木塑的北帝互相交感,这才知道剑丸出世,魔道君临,李太公这位当世道医,打定主意要去抢位置。
“都不是简单易与之辈!没想到,嗅觉竟然如此敏锐,看来旁门左道里的高手们苟活到现在,就等着这唯一的,也是最后的超脱机会!”
苏擦扯去外面薄薄的黑纱罩衣,露出里面洗的发黄的里衣,看上去就像是穿着杏黄道袍的高功戒师。
“我这临时客串的槐棘祖庙小庙祝,算得上是神道系统里,主持一县之地的寺庙级主教,旁门左道的传功、授戒大师,未必比我地位高到哪里去。”
苏璨刚刚坐定庙祝位置,黄润发知道好处,赶紧背着愣头青凑近过来。
“没事!外伤引发内火,只需要一道宁神符,再加一碗香灰,和水吞服了……”
苏璨随手捏住朱砂笔,在安台上铺开一条黄纸,信笔涂鸦的写了宁神符,仗着精神灵感,从泥塑木胎的北帝神像上,引来一点神恩,点化出了神符。
笔锋挑起黄纸,迎风一晃,宁神符无火自燃,化作星星点点的香灰热烬,掉落在一口五彩鸡公碗里,化作了灰黑色的符水。
“嗯……治疗轻伤!这神道香火之术,还真是简单易与,却无穷玄妙,哪怕只是一位凡人,也能当众炮制出如此灵验的治疗药水!”
黄润发将背后的愣头青放在地上,发现他牙关咬紧,普通手法竟然掰不开,左手捏着两颊,右手抄起鸡公碗,将灰黑色的符水,统统灌进他嘴里。
生怕他无法自如吞咽,黄润发还好心好意的捏住愣头青鼻子,逼得他不得不大口大口吞下符水。
没想到,符水刚刚下肚,身上多处受伤,头破血流的伤势,竟然以眼睛可见的速度,飞快的痊愈过来。
伤口结痂,淤青部位消肿平复,哪怕额头遭受重创,昏昏沉沉着,此时也睁开了眼睛。
“我是谁?我在哪?你们干甚……”
黄润发生怕愣头青多嘴多舌,一巴掌扇过去,又把他打晕了,抬起头,看到案台后面冒充庙祝道医的苏大侠,赶紧觍着脸,先糊弄过去再说。
“叶青他是痰迷了心窍,又说胡话了!”
苏璨没有理会这点小心思,估摸着西樵十三郎快要赶过来了,就想起身离开。
没想到,他刚才临时客串庙祝,信手写了一道宁神符,无火自燃,化作一碗符水,就把头破血流,全身是伤的愣头青救了回来。
这一幕被附近求医问卜的人看到了,就像是即将溺死之人,在水面浮浮沉沉,发现了救命稻草,赶紧扑过来,想要牢牢的抓住。
尤其是鹤发霜鬓的老人,轻轻嗯了一声,身边的忠仆立即会意过来,默契的簇拥着家主人过去,甚至不惜动手,推开挡路的人,一直挤到前面去。
苏璨现在是槐棘祖庙的庙祝,哪怕是临时客串一把,看到一大群人围了上来,气势汹汹的,根本不是求人的态度,当下怒喝一声。
“你们是什么东西?与我无缘无份,凭什么让本大爷耗费精神,救你们出水火之中。”
什么话都不说,直接走开的话,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偏就这随口说出的话,被人抓住了漏洞。
这位双臂枯萎,皮包骨头的清癯老人,抬起下巴轻轻一点,左右就有忠仆排开碍手碍脚的好事者,护送着家主人靠到案台最前面。
乌衣方帽的管事掏出两锭银元宝,用力拍在案台上,哪怕是硬如青砖的酸枣木,被他这一巴掌拍下,竟然当场龟裂了。
“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不太像!莫非是百万熊罴大摔碑手?”
苏璨自问自答几句看到乌衣方帽的管事收回巴掌,两锭银元宝深深的嵌进案台里,顿时皱起好看的眉头。
“入木三分般若掌!银元宝性质软韧,能入木三分,这掌力也是没谁了!”
苏璨嘴上说说而已,右手横肘面前,护住胸口,五指并拢稍微抬起,用力拍了下案台,入木三分的银元宝立即蹦了出来。
苏璨用手掂了掂元宝的份量,沉甸甸的有些坠手,不禁当众露出了笑脸。
“十两银子的缘分,一道宁神符足够了!五两银子给槐棘祖庙,另外五两银子归我所有!”
鹤发霜鬓的老人哼了一声,就有青衣小帽的忠仆小心翼翼的捋起袖子,露出了里面皮包骨头的竹竿手。
苏璨眼眉轻挑:“蛊毒?万蛊噬元,您这伤势没救了,宁神符治不了这伤,顶多治标而已,治不了本,除非换手……不!换双臂!”
说到这里,临时客串小庙祝的苏璨,忍不住摇摇头:“换臂也没用!蛊毒早就侵入心脉,需要换血,换掉全身鲜血……一人一成血,至少得十个人,施术者精通换血术,旁门之术啊!难难难,难如登天!”
苏璨摇了摇头:“没治了!准备后事!你自己告辞吧!”
苏璨起身就想走开了,没想到乌衣方帽的管事竟然伸手去拦。
“喂喂喂!十两银子,我给出治标治本的方子,已经足够了!”
乌衣方帽的管事还是不松手,逼得苏璨破口大骂:“我不过是得了一点灵感的破庙少侠,缘分因果早就用在这位愣头青身上!”
面容清癯的老者知道有门,恭敬的低头致以敬意,慌的忠仆们脸色都变了。
“两锭银元宝而已……好吧!你这蛊毒伤身,没有百万铜钿是不可能的!就算富可敌国,也不一定找到门路!”
鹤发霜鬓的老人点头会意过来,轻轻咳了一下,乌衣方帽的管事立即双手奉上五锭银元宝,那就是五十两,足够五口之家舒舒服服的过上十年温饱生活。
苏璨的眼神都不对了,喃喃自语道:“……财可通神,神道里哪位医道大家能治蛊毒?让我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