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长牙村就在诸姬君子的眼皮底下,身为贵人的赵玥不能轻举妄动,引起城里大人们的注意。
牛倌孟尝家隔壁邻居,份属于庶民的常家,看上去就很不错,应该能够承担起传话在册野人的重任。
可惜,赵玥稍微有所举动,村中军功国人,几个战奴出身的家伙,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大概是仗着有诸姬君子率领大军正兵在此,哪怕没有明说给他们撑腰,这些人奴婢似的小人,胸腔里装填了七八个斗大的胆子。
竟然趴在赵家墙头上,窥视着墙院里面,赵玥与几个儿子密谋商量的正经事。
甚至,还偷偷摸摸的跟在赵家贵人身后,根本不怕自己暴露身份,明目张胆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赵玥的几个儿子不得不在村里绕了一大圈,神情恹恹地返回赵家,将事情经过禀告了一番。
得知消息后,赵玥气极反笑了,忍不住哈哈几声,伸手摸了一把眼角的泪水。
“好胆!诸姬君子没那么闲,怎么会给几个奴婢出身,区区军功国人撑腰壮胆,不过是狗仗人势罢了!”
赵家几个儿子面面相觑,不知道老爹究竟在想什么,不会是疯了吧!
赵玥狠狠的瞪了他们一眼,随意摆了摆手,摄来了他们身上,一点军功国人的怨气,让几个儿子下去休息。
目送他们下去后,沉吟了片刻,青阳伯伸手招呼了一下,养在家里的几只细狐,化作一团阴风,吹了过来。
“不给他们一点颜色,还真以为我这青阳伯爵位,私下花钱买来!”
赵玥伸手戟指,将几点怨气打进细狐体内:“去,把这几只奴婢家资统统搬空!”
细狐们欢呼一声,化作微不可查的清风,在赵家院子里凭空消失,要不是离开时,卷起淡淡的烟尘,就连赵玥都察觉不到行踪。
我家养了细狐几十年,都快养成家先了!狐先转成家先,先祖入梦指点,真有先见之明!
赵玥感觉有点头晕脑胀,抬头一看,日上中天,适时腹中发出一阵雷鸣,伸手摸了摸肚子,才发现该用饭食蔬水了。
这时,小厨房里传出一阵陶当瓷碗胡乱碰撞的动静,赵玥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猛地起身,却迈开四平八稳的方正步,慢悠悠的走过去。
老妻还能沉得住气,两个年幼的滕妾,出身村中国人,没见过什么世面,发现青阳伯过来了,就扑进他怀里,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
原来是厨房里,一阵清风灌进来,匆匆忙忙的扒开窗户逃走,灶台后面就凭空出现了一袋粟米,黄澄澄的,就像一大袋吉金。
如此神奇的一幕,吓坏了赵玥为了开枝散叶,为了拓展人脉,特意迎娶本村国人家的女儿,两个粗手大脚的滕妾。
她们不会被城里的诸姬君子看中,毕竟从小就下田干活,不仅皮肤色泽暗黄,颇类小麦、粟米,手臂筋肉鼓鼓囊囊,轻易就能挑起两石重的担子。
不像老猎户隔壁邻居,也就是常家的大女儿,按照诸姬君子的规定,养成附和城中大人喜欢的“贵女”模样。
随后,又有腌肉、肉干、鱼干、咸蛋等等,在村中可用来,以物换物的贵件,都被清风卷起送来。
两个国人出身的滕妾,看着赵玥镇定自若的摆摆手,就呵退了这股宜家宜室的灵氛,眼神都变了。
青阳伯的地位在村里本来就高,还会如此神奇的手段,简直就像村中卜师降神时,浑身闪闪发光,宛如驻守人世的神灵。
赵玥自然不会道破真相,仅仅是让两个小妾烧水做饭,准备一家人的午食。
两个国人家庭出身的滕妾,以往就不敢违背青阳伯的命令,现如今更是尊崇莫名,话也不多说了,默契的分工做活。
片刻过后,淘洗过的粟米,下到了陶锅里,对半锯开的葫芦改制成的水瓢,磕碰在漆黑如墨的黑陶上,发出吉金撞击特有的清音。
不如此,无以显示出赵家伯爵的尊贵,哪怕从诸姬君子处,获准使用吉金,却也省着来,用次一等的黑陶。
稍后,粟米饭的香味弥漫出来,赵玥觉得那几个军功国人无所事事后,也该是时候回家做饭了。
到时候,他们肯定会发现家里,水洗过似的,空荡荡的,定然会慌成一团,甚至去找诸姬君子禀报异常。
于是,赵玥伸手招来了几个儿子,分派他们分头出去,一是盯着这几个有异心的军功国人,其次是看着诸姬君子有何反应,最后才是找那几个在册野人,让他们出村去,走动串联一番。
也不要说什么指令,就是让他们在附近村镇走一走,没有两三天,不准回来!
自家父亲的话实在是莫名其妙,可是几个儿子们还是下去照办了。
赵玥根本没有指望,这几个连诸姬君子的话都干违背的在册野人能成事,根本不会托付什么重任。
他们不是出去传话的,仅仅是出村走动这事,本身就能传递出很多消息。
青阳国旧人再不动,心气就彻底散了,复国这事就更别提了。
此时,诸姬君子麾下大军继续稳扎稳打,七八支战队彼此之间互相照应,有条不紊的持续推进,已经拿下古师水绕过大泽山的一大段水流平缓处。
跃马河!
回马峰上,插着姬鹿家的军旗,一面绘着九角麋鹿的鲜红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二座兼作箭塔的瞭望哨,很快就被建造起来,锐眼披甲士迅速转移过来,地势平缓的山麓全部落入诸姬君子手里。
小半座大泽山都在披甲士的眼皮底下,差一点就抓住远遁而去,老猎户、孟尝、纵目蜀人等组成临时小队的尾巴。
诸姬君子麾下大军至始至终都没有遭到任何有能力的威胁,就连流落大泽山的灭国武士和失国巫师,尽管心里满是不忿,却都不敢大肆声张。
他们被逼着离开熟悉的山林,进入大泽山更具危险的深处,弥漫着瘴痢、到处都是不祥的生地。
一颗三四条环蛇衔着的头颅,趴在一头毒发身亡的角鹿脖子上,大口大口的吞饮着滚烫的鲜血,颈骨蔓生出鲜活的血肉,却没有继续肉白骨、起死人。
只见他咬断角鹿脖子,钻进脖腔里,随着角鹿全身筋肉一阵抽搐,又重新站起身。
一条人头鹿身、浑身死气沉沉的怪物,逆反天地自然造化,重新活了过来,却不是以生人的身份,而是巫道的“阴尸”!
明明害死自己,害的自己沦落到如此地步的是孟尝,可是巫道阴尸眼里流露出疯狂、怨毒的目光,仇视着山脚下的诸姬君子以及他们麾下的大军。
敌人对头固然可恨,可是灭国亡族的周室诸姬,才是真正的生死仇敌!
可是,凭我一个人,可不是诸姬君子的对手,说不好,得借助那小子,害我沦落懂到如此凄惨地步,得气入道的练气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