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国的冬天是极少下雪的,打出生起,云萝只记得九岁那年,大玉落了好大一场雪,白雪纷纷扬扬地飘了三天,玉湖边上的柳树裹着冰晶,红色的梅花凌寒怒放,整个世界仿佛水晶做的一样。 从开始飘第一片雪花起,云萝的好奇心便被勾了起来,她伸出手接住那些从天上飘飘落落的白色东西,可是落到手中却消失不见了,只剩下手上的丝丝凉意。 “奶娘,奶娘,你快看,雪花不见了!”云萝惊讶地看着雪花一点一点消失在手掌中,蹦蹦跳跳地呼唤着身旁的奶娘。 “公主快不要伸手接了,仔细凉了手。”奶娘连忙拿了手炉递上去,一面又紧了紧公主身上的斗篷,“快些回屋里去吧!殿下知道该心疼坏了。” 云萝一边捧着手炉,一边笑着说道:“三哥才没空理我呢!三哥整日里政务繁忙,这几日威远将军的大公子戍边归来,他这会子正忙着同他叙旧呢!才不会管我呢!”云萝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也极听话地回屋里去了,因为这雪越下越大,似乎没有要停的意思,外面骤然冷了许多,众人早已在屋内生起了炭火。 入夜,雪依旧没有要停的意思,室内却是暖洋洋的,几个小宫女陪着公主做着游戏。何秀走了进来,行了礼,说道:“公主,宫中的贵妃娘娘遣人过来,说是明日携公主去玉湖赏雪。”何秀说完立在那里,不在言语。 “好呀!好呀!公主我们都好久没出宫去玩了!”侍月开心地说道,何秀绣眉微皱,侍月连忙闭了嘴巴,自知失言多嘴。 “你们去把那件红色的斗篷找出来,听说玉湖边上种了好多梅树,不知道这几日开了没有。”云萝收起了桌子上的小玩意,小宫女见状忙退到外间,翻箱倒柜的找衣服。 “你也下去吧!”云萝公主对何秀说道,何秀行礼退了出去,偌大的屋子只剩下小公主一人。 一岁那年,云萝公主的生母,因罪赐死,三皇子的生母慧贵妃认养了懵懂无知的小公主。两岁那年,云萝突发恶疾,太医诊断是天花,一时间宫中人心惶惶,皇上下令命云萝公主迁至长乐宫,圣令一出,便再没有接小公主回宫的旨意,皇城里的人们似乎早已遗忘了大玉的这位十公主。 长乐宫原是前朝已故太后的行宫,太后故去,无人居住,只留了些扫洒的宫人,到是一个清静养病的好居所。慧贵妃虽认云萝做母亲,可是身在后宫,身份不适宜,并不能常常相见,到是三皇子时时的来探望她,宫中的那些奴才也不至于苛待了她。 云萝想着上一次看见慧娘娘还是在除夕的夜宴上,她随着众多的皇子朝拜请安,远远地,看的并不真切,只一会儿的功夫,便出来了,随后慧娘娘派人送了各色礼品,因为每日要吃汤药,云萝并不再夜宴上久留,扣头请安后,便独自离开皇宫。说来好笑,云萝觉得自己现在若是站在父亲眼前,他也未必认得出自己。 宫中的规矩繁多,到是长乐宫没了那些规矩拒着,自在清闲许多,时不时三皇子便过来走动,带着她到民间玩耍,宫中那些礼节反而让她不适应。也许也是这个原因吧,别人不提公主在外这件事,慧贵妃也没有要提的意思,甚至并不多看她一眼,除了礼数,人们似乎也忘了慧贵妃是这个可怜的小公主的养母。 次日雪未停,却未如夜间下的紧,街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店门紧闭着,百姓们似乎懒得开门招呼客人。在这样安静地街道上,贵妃的车驾格外的突兀刺眼,云萝公主正襟危坐,与慧贵妃并未有太多言语,许是太过无聊,她撩开车帘望着空荡荡的街道东张西望,往日热闹的街道这会子一个人也没有,反让她觉得好无趣,自顾的在一旁绞着手帕玩。 忽然行进的车马停了下来,驾车的小太监尖着嗓子喊道:“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惊着娘娘的车架,你有几条命啊!” 云萝好奇,不等慧贵妃发话,已经挑开车帘,张望了出去。白茫茫的地面上躺着一个人,蓬头垢面,看不清人的模样,身上血迹斑斑。那小太监下车,忽又尖声叫道:“不会是个死人吧!”说着用脚试探着踢了那人一下,地面上人竟抬起头,丑陋的脸上赫然一道长长的刀疤,把小太监吓了一跳,“没死啊!躺地上干嘛!还不快滚!”那小太监面露厌恶之情地说道。 “等等!”云萝挑开帘子,蹦下马车,车驾里的婢女忙要阻拦,慧贵妃却笑着摆了摆手,“让她去吧!这一路怕是把她憋坏了。” “也就娘娘这么宠着公主。”婢女立马附和着说。 “你没看见他身上有伤吗?”云萝下车,呵斥着那个小太监,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小太监立马识趣儿地站在一旁,云萝想要上前,不料那人竟又动了一下,吓得她立马后退一步,一旁的小太监赶紧护在她的身边。“这人可怜,你们找个大夫好好安置下他,这么冷的天,他要是死了,多不好。”说着又从自己的身上摸了半天,却发现没有带银子,就解下随身携带的玉佩递给身旁的小太监,嘱咐他带着这可怜的人,找个医馆,好生安置一番,随后在侍女的搀扶下回了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