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化的根源……是什麽?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包括张宇清丶马瑞丶刘渊然之流,都不由紧蹙起眉头,陷入一阵沉思之中。
他们平日里炼丹。
无非就是按照各种不同的丹方去走流程,先加什麽,再加什麽,何时大火丶何时小火,何时冷却,会出现什麽变化……
总之,最终能成丹就是敲锣打鼓的喜事,成不了丹就是莫大损失,得从头再来。
真要说起来这炼丹过程之中每一步变化的根源……此时朱允熥问起来,他们还真说不出个什麽名堂来。
见众人沉默,朱允熥再次点名问道:「刘道长丶马道长丶张道长……你们三位的炼丹术乃此间之最,可有说法?」
到了今时今日这等境地。
无论是出身正一派的张宇清也好,出身全真派的马瑞也好,还是身具好几个道门学识擅长炼丹的刘渊也罢,相互之间早就已经没了一开始的暗暗较劲和对彼此的各种敌意了。
指点小皇帝丶忽悠小皇帝混个荣华富贵名利爵位?
可拉瘠薄倒吧。
谁能指点这小祖宗啊?早说啊,早说就不来了!
此时听到朱允熥的声音。
三人面上保持平静,却是左右彼此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心里已经不约而同地暗暗叫苦了起来:「淦!他怎麽老是逮着我们几个霍霍?招他了?」
几个难兄难弟甚至都产生了一丝惺惺相惜的情分。
三人无语嗫嚅了片刻,最终只能面露惭愧之色,朝朱允熥拱手躬身一礼:
「贫道惭愧,未曾细想过其中的门道。」
「请陛下恕罪,是贫道无能了。」
「还请陛下指教。」
这特麽的谁能知道哇?变化了就变化了,讲什麽根源?
朱允熥当然知道他们完全不懂,把这几个拔尖的拎出来,只不过是顺手敲打敲打,去去他们身上那种所谓「专家」丶「宗师」的傲气。
他敲了敲身后的木板,道:「这就是一切变化的本质。」
不过此时,角落里的惨痛呼声却是打断了他:「啊——唔——痛!绞痛!热!救命!啊——」
这声音的来源,自然就是刚刚吞了汞的那名死囚。
朱允熥那一坨东西里面的水银含量又纯又多,一般方士在炉子里过火冷却转来转去,炼出来的仙丹中的水银含量与之相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吃下去的人当然得中毒而亡。
汞中毒,会有咳嗽丶胸痛丶呼吸困难丶发热乃至精神失常丶头痛呕吐丶腹部绞痛,此时显然就发作出来了。
所以朱允熥特地挑选了一个十恶不赦的幸运死囚。
听到这声音。
众人均是忍不住齐刷刷地回过头去,看着那名抱着脑袋丶几乎在地上扭成了蛆一般的死囚,之后更是出现疯癫之状,直至生机耗尽昏迷……背后都不禁生出一抹凉意。
「淦!真特麽是剧毒啊!」
「还好老夫穷,没练出来过多少丹,吃得也少。」
「先辈祖师们逐渐由外丹转向内丹修行的决定,真是英明而伟大!还好贫道虽会炼丹却主修的内丹。」
「我吃得仙丹不算多却也不算少啊,不会有事吧?」
「……」
见此情景,众人心里都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一些人开始替自己担心起来了,像是正一丶全真这些已经更侧重于内丹修行的,则是一阵阵后怕。
炼丹这麽多年,他们没死算不算命大?
对此,朱允熥依旧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淡然模样,淡定地喊人过来把死囚抬出去,淡定地敲了敲黑板,淡定地道:「接下来我们就开始讲讲,这变化的本质。」
经历了这一遭又一遭,众人早就顶不住了。
此时朱允熥话音都还未落下,所有人都已经齐刷刷地转过了头来,死死盯着木板上那一张画着奇奇怪怪内容的宣纸,求知若渴,十分认真。
朱允熥心中满意地挑了挑眉。
把这群人原有的认知和体系打得七零八碎之后,接下来就只需要把初高中的课程知识慢慢灌输下去就可以了。
「首先,就是物质的变化和性质……」
……
话分两头。
朱允熥这边继引入了微观概念丶算学概念丶物理……等诸多概念过后,又给化学和现代化工概念的引入打开了一个开端,开启了化学小课堂。
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平府。
却发生了一件看似平常但又极不平常之事。
北平府南门,城门口。
「黄十六……应天府到北平府千里之遥,你一个种田的农户,大老远跑到这里来做什麽?」守门的士兵正在对两个粗布麻衣,双手插袖从外地入城的人进行盘查。
自从朱棣和道衍和尚通了气,达成了明面上的共识,朱棣自然是多个心眼,早做准备,对北平府的内外进出盘查都严格了许多。
而此刻正被盘查,自然就是一路从应天府而来的黄十六,也是那死去的洪武大帝朱元璋,以及随行的锦衣卫陆威了。
约莫两个月的时间过去。
他们一路走一路看,特意赶在彻底入冬之前抵达了北平。
面对盘查,朱元璋脸不红心不跳,嘿嘿一笑就开始一本正经地说瞎话:「家里丫头远嫁,这不秋收之后农闲了麽,咱就来北平看看丫头,嘿嘿嘿。」
他本来就当过农民,可谓是本色出演,而且身份印信丶路引全部都是正版,自然没什麽破绽。
城门守卫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并未起疑,沉默了片刻,直到陆威掏出来十几个铜板塞到他手里,这才顺顺当当地放了人进去。
朱元璋和陆威二人一前一后进了北平府。
又走出去好一段路。
朱元璋这才脸色微微一沉:「对咱一个农民也要抠搜几个铜板,他娘的老四就这麽治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