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剥离了蚌身,他用我的蚌身培育珍珠。大师!你让我怎能不恨!” 那精魄说到这里的时候便激动起来,“每一颗珍珠诞生都如剜我血肉,我日日生不如死,他却用我的血肉赚的盆满钵满!我如何能不恨!” “所以你报复了。”昭昭想起郑雯身上的那颗珍珠,当时她看见的时候就察觉到了那颗珍珠的异处。 “是!”那精魄冷笑一声,“那些人买我血肉,为的就是美容养颜,戴久了身体会自然氤氲着香气。呵!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情,她们用了我的血肉,自然是要还回来!” “那其余人呢?”昭昭指出她身上所背负的人命,“比如季礼,他可没有用你的血肉。并且这些事情的主导者都是你认识的那个男人和他背后的人所做所为,甚至那些佩戴你血肉的人也是不知情的。” “是,他是没有。那些人也没有!但是我被剥离了精魄,日日夜夜被困在这湖底,我连报复的资格都被人夺取了!”精魄说完,又笑起来,语气中带着说不尽的嘲讽,“那些佩戴我血肉的人确实不清楚,可她们也是找到渠道,一个个求上去的。难道是我强求的吗? 若她们不求,我也不用日日生不如死! 我杀了她们,用她们的怨气来滋养自身,若不是你的出现,我过不了多久就会撕破湖底的道印! 若不是人类贪心,我又何至于此走到这个地步!” 昭昭没再说话,她扬手甩出数条因果线将精魄重新缠绕,“你身上恶行累累,就算念在你身不由己,却也难平。你说你破不了道印,不如说是你舍不下数百年的修为。一错再错。” “我不服!”精魄闪躲,她在因果线中穿行,“我如今走到这个地步,你若不要我报复,你修因果又是如何修?因为我不是人,所以你将我的因果视若无物吗?!” 因果线顿住,随后又动起来。 “你不必惑言乱我道心。”昭昭一脸认真地看向精魄,“我未曾拦着你复仇,而是你为了变强竟然沾染湖底两人的因果,你自身恶行累累,将自己变成怨煞,毁你百年道行,予你而言又有什么好处?!” 昭昭叹气,“百年道行毁于一旦,须知大道悠悠,你这百年不过一蜉蝣!行将踏错,枉费大道赐你灵机! 你若是要报复,去报复诓骗你的男人,你去伤害无辜之人作甚?” 昭昭又想起了师父,她小时候便依托着师父剪的纸人陪同他下山,观世间人,闻世间事。 她尤其记得那次天空飘下雪花,但她依托纸人的身体,感受不到世间严寒,只能从师父口中感受一二。 师父曾说:“世间人生世间事,这世间事大部分都是一本糊涂账,想要算得一清二楚,难。 昭昭你修因果,却是要看透这世间事,看穿这世间人。别人装糊涂的事情,你需要判个明白。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梦三千捋了捋胡须,心里满是对昭昭的担忧,无命之人是承担世间因果的最好载体,而昭昭也需要因果存留于世。 若因果出现问题,她道心有损,这因果就会离她而去。 因果在,昭昭在。 那会儿昭昭是坐在梦三千肩膀上的,为了防止自己的纸人身体掉落,她一直揪着一撮梦三千的头发,听见梦三千的话她也不害怕,“那就求问心无愧。 师父,您不是说过,时间是我们自己创造出来的吗?世界上本无时间,只有当下才是真切的,当下所感受到的一切才代表我们是活着的。 就算生如蜉蝣,在人类眼中那段浅短而无意义的时间,却也是它们漫长而精彩的一生。 而且,那浅短而无意义的一生,本就是人类旁观所立下的结论。” 梦三千是担忧的,但听见这番话却十分自豪,他的昭昭通透明了,是世间少有的“真人”。 他说:“那师父再教你,生与死相对又相依,生死你又如何参破?” 昭昭坐在梦三千的肩膀上晃了晃腿,“这得师父教我,不过生死相依相对。庄子说,其生若浮,其死方休。师父,生死常事,平常心看待即可。死亦何尝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生?” 梦三千笑起来,他伸手拍了拍昭昭的小脑袋,“那你又怎么看天地所以能长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 昭昭琢磨了会儿,试探着回,“天地生万物,万物生,则天地生?” “万事万物生死循环,若一方不继……昭昭,继续看。切勿忘了,敬畏天地。”梦三千迈步往前,他们迎着风雪在林间行走,风裹挟着寒气的冷冽,将飘摇而落的雪花歪斜了身姿,迎面落在了二人身上。 昭昭感受不到疼痛,但能感受到风带着雪粒打击在身上的力道,细碎的声音不停地响起。那是风的力量,这力量来自于天地,却也消散于天地。 生者,必死。死者,又生。 她喃喃道:“师父,这就是大道。” 但大道之下是人心。 “若无人阻我,我何须如此!”精魄嘶吼间,湖水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