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栗忘了自己究竟是如何回到蝴蝶山谷,又是怎样回到康斯坦斯城堡的。 她只记得自己在餐厅吃了晚饭,回到房间后去浴室洗了个澡,然后掀开被子躺进床铺里。 很快,她浑浑噩噩地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 康斯坦斯夫人火急火燎地将她从床上拉了起来。她睡眼惺忪,从康斯坦斯夫人的口中听到了那个冗长复杂的名字。 她迷迷糊糊地思考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个名字是那位传言在圣托斯数一数二的设计师。 也就是那个贝栗想瞅一眼画稿都不行的犟脾气的老奶奶。 慢慢地清醒过来后,贝栗才知道是裁缝店的人已经把定制的礼裙送到 康斯坦斯城堡来了。 洗漱完毕,她跟着康斯坦斯夫人来到更衣室。 裁缝店的人已经在里面,她们将一个大箱子打开,拿出挂在里面的裙子,然后动作轻柔地为少女穿上。 贝栗听到裁缝店的人说—— 通常这时候,老奶奶会跟着一起过来,为了查看礼裙的上身后的效果。 心情好的话,这位老奶奶还会指导化妆的人,礼裙应该搭配什么样的妆容。 “但是她老人家因为连夜赶工,身体撑不住病倒了,所以没办法一起过来。” 裁缝店的人满含歉意地解释道。 康斯坦斯夫人有些惊讶地感叹道: “一直听说这位设计师的脾气不好,一年最多设计制作两套衣服,没想到竟然会在短时间内接两份单,真是太拼命了。” “您前面说的完全正确,公爵夫人。” 裁缝店的人向康斯坦斯夫人解释说: “在此之前她老人家绝不会这么拼命,她往往只会将礼服设计出来,然后安排给下面的人制衣。” “但是这几天就像是受到蛊惑了一样,临时接了一单加急定制,不仅负责设计还要亲自制衣,怎么劝都听不进去。” “没日没夜地赶制了几天衣服,刚制作好,人就病倒了。” 康斯坦斯夫人轻轻‘噢’了一声,好奇地问: “那一套衣服是为谁而做的?难道是西里尔王子殿下?” “西里尔王子殿下?噢,当然不是。” “西里尔王子殿下的礼服早在一年前就开始设计了,而且老太太只需要交出几份设计稿,让殿下自己挑选,然后宫殿里来安排人制衣。” “而且听说在一个月前礼服也完工了。至于这单的主人是谁……” 裁缝店的人摇头道: “她老人家没有透露。” …… 裁缝店的人和康斯坦斯夫人聊得热火朝天,另一边的贝栗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的思绪有些乱。 已经尽量冷静地,在脑海中梳理着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 当然,梳理的重点是和亚舍拉在一块时,经历的点点滴滴。 她仔细回想着那些细枝末节,那些曾经被她不经意间遗漏的、在当时看来有些奇怪的线索。 亚舍拉的心脏在她这里。 是的,很不幸,但这就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如果亚舍拉的心脏没有被卡修斯医生放进巴塞洛缪的身体里,那巴塞洛缪的结局就是死于溺水,巴塞洛缪会从这个世界消失。 所以。 更不幸的是,现在摆在她面前有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第一种情况。 是亚舍拉自始至终都不清楚心脏在她这里这件事。 他无法感知到自己心脏的位置,和她一样错误地认为心脏在圣托斯的国王身体里。 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亚舍拉就是真的喜欢她。 他们之间的感情是真挚、真诚、真实的。 那她就只需要在内心纠结该不该把心脏还给亚舍拉。 如果决定物归原主,该如何去还,选择在什么时候还。 如果选择不还,后续又该怎么办。 而第二种情况。 则是亚舍拉对自己的心脏在她的身体里这件事,完全心知肚明。 或许从一开始就清楚,或许是在将魔力输给她的时候,开始有了察觉…… 不管是什么时候知道,亚舍拉之后频繁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主动与她分享魔力,一次又一次深深地吻她。 让她的心悸动,一点一点沉沦。 这一切都是为了。 让她在知晓真相后,心甘情愿地主动献上心脏吗? …… 从卡修斯的梦境离开后,这些事一直在贝栗脑海中充斥着。 记忆的画面按下了‘倒放’的按钮。 她想起亚舍拉在查到和心脏有关的线索时,表现出的平淡的、不够积极的态度。 想起他前几日不遗余力地引诱她。 她想起来跳蚤窝的那个夜晚,他们在诡异的环境下跳了一支诡异的舞。 跳了舞后,亚舍拉抱着她吻了很久。 但这不是删除她记忆的真正原因。 亲吻只是为了他删除记忆这个行为做掩护。 真正的原因,是他在跳完舞之后,在那样的氛围下,情不自禁地感叹了一句: ‘或许,应该把心脏放在最后。’ 如果没有被删除记忆,贝栗认为自己第二天醒来回想起那支舞,那句话,一定会心存疑虑。 那时候的亚舍拉不能让她想起这句话,是因为那时候的她,还没表现出对他的喜欢。 等她恢复记忆后,亚舍拉又不在意这句话了。 不仅仅是因为他用跳舞后的吻做了掩护,还有恢复记忆前,她还主动询问了亚舍拉,是否喜欢自己。 另外,亚舍拉好几次将手覆盖在她的心口。 她天真地将这个动作解读为咸猪手,但是忽略了他每次这样做时,手掌自然,表情自然,话语也是自然而然的。 他完全没有一点歪的想法。 或许,他只是在感受自己心脏的跳动…… 忽然的。 贝栗忽然地回想起一件更久远的事情。 皇家狩猎日的最后一天。 亚舍拉带她去看日出。 当她说他不知道什么是喜欢的时候,亚舍拉将手覆盖在她心口上。 ‘喜欢是将心脏自愿献给某个人,很遗憾,我不满足这个条件。’ 他当时说了这样一句话。 而她,当时只将注意力放在话语的后半句,没有意识到话语的重点,其实是前半句。 …… 虽然还没有完完全全地确定。 但如果是这种情况,那亚舍拉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是编织陷阱的谎言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