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栗以为自己又梦魇了。 她在梦和清醒之间挣扎了一下,意识才渐渐拉扯回来。 然后她发现不是被子变沉了,而是有个黑影正压着,沉沉地覆盖着她。 倏然睁大眼睛,她倒吸了一口气,肩膀微微一动,正想推开那道黑影。 “是我……” 随后,熟悉的清澈绵弱的少年音在耳边响起。 她松懈下来。 “……你不睡觉就算了,吵我睡干嘛?” 带了点起床气的情绪声音,她模糊地说道。 少年抬起头。 “你刚才说、说了……我记得你、你说的话……” 房间内弥漫着黑色雾气。 月色从窗纱的缝隙流淌进来,穿过淡淡的黑雾,朦胧地散在那张阴郁苍白的脸上。 薄薄的唇微张着,他的睫毛仿佛被雨水打湿的黑羽毛,空洞的金眸垂下。 他一只手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抚着她头顶的头发。 ……他在说什么??? 红眸渐渐清醒过来。 等一下。 她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我以为你……没有。” 她有些迷茫地低声道。 按照她的猜测,亚舍拉的躯干作为三件物品之一已经被借走了。 但是现在其中一部分…… 好像在她手里? 她呼吸停滞,指尖有些僵。 她感觉自己的手……不止是手,她的手臂、肩膀、下巴,她整个人都变成了一块笨重的石头。 少年闷闷地叹息了一声。 睫毛轻颤,他忽然俯身,吻住她快速染上樱桃颜色的耳廓。 “他没有……” 薄薄的唇,从耳朵吻到她的脸颊。 “我有……” “但是他、他一直不让我醒、醒来……” 少年声音绵绵的,很含糊,很委屈。 他的眼尾滑下几颗破碎的水珠,落在她的脖颈处。 抬起红眸。 她看向朦胧光线下的少年,黑羽般的长睫,苍白阴郁的脸庞在薄薄的月光中半明半暗。 “……” 贝栗沉默了十秒钟。 思考了几秒后,她决定闭上眼睛,清空杂念。 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 只是,她的整个手臂到手指都放松了,任凭少年抓着。 少年的指尖有些颤抖。 他微微偏头,仿佛在感知着她的状态。 下一秒。 覆在头顶的手移到她的眼尾,指腹轻轻抚过眼帘下,浓密的睫羽。 “为什么不、不看我?” 他轻声地问。 贝栗没有睁开眼睛,她在心里催眠自己现在正在梦里。 不论这个梦有多荒诞,睡醒后,又会是崭新的一天。 “你为、为什么……不看我……” 少年再次问。 不怕她听不到,少年是凑到她耳边,一边吻住她的耳垂,一边问的。 贝栗抿住唇角,依旧闭眼睛没有理他。 随后。 裹着她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房间里的黑色雾气变得浓了一些,散在屋内的月光愈发朦胧。 少年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指尖抚着她的唇。 “是我吓、吓到你了吗……朋友?” “我也能叫、叫你小、小蝴蝶吗?” “像他、他一样……还是说不、不可以?” 这人怎么有这么多的话? 不论是哪种形态,都好粘人啊。 知道这事没完,贝栗只好睁开眼睛,正好撞上少年垂下的空洞的金眸。 “看你就是了。” “别生我、我的气。”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没生气。” 她叹息道。 “好。” 少年的唇角轻轻翘了一下,声音像一片轻盈的羽毛,扫在耳廓上。 “那你不、不要再闭、闭上眼睛了……小蝴蝶。” “知道了。” 她道。 …… 她就这么看着他。 看着少年薄唇张合低声地说着断断续续的陌生话语,垂着被泪打湿的眼睫,眉毛渐渐收拢。 他说了很多,说了很久。 最后黑羽般的睫毛轻颤了一下,倏然将脸埋在她颈窝里。 变得安静。 什么也说不出来。 …… - 第二天上午。 阳光柔和而温暖。 贝栗和康斯坦斯夫人一同乘坐马车,朝着前一天和贵族相约的马场出发。 当她们抵达时,马场里已经有不少贵族早早地到了。 她和康斯坦斯夫人刚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便有意无意地飘了过来。 落在她身上,目光意味深长。 又等了片刻。 皇家的马车驶来。 车门打开,随后,从马车里下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头黑发,冷冷的紫眸水晶般透彻。 西里尔。 不在宫殿里,也不是重要活动的时候,西里尔的穿着向来简单。 上身是干净利落的白色衬衫,下身是笔直的黑裤子收进靴子里。 只有靡丽华贵的蓝宝石纽扣,在阳光下闪烁着奢华的光边,能体现出他身份的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