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栗内心挣扎了一下。 禁不住他无比耐心地亲和力,她只好身体往前倾了倾,将脖子伸到卡修斯医生的手边。 卡修斯医生柔和地笑了笑,轻轻解下她围在脖子上的黑色丝巾。 然后,没有温度的手掌绅士得体地覆盖在少女颈项布满红色痕迹的位置。 没有听到他念动治疗魔法咒语的声音。 贝栗只感觉到微微的凉意,随后红眸的余光就看到一阵萤绿的光芒,从她脖颈的位置亮起。 只过了片刻,他就将手移开。 “好了,巴塞洛缪小姐,你不需要因为那些蚊子包围上丝巾了。”卡修斯医生温声道。 贝栗小声地‘嗯’了一声,强装镇定地点头。 …… 此时。 康斯坦斯家的马车从皇城的传送阵传到了周边某个城镇。 又从城镇的传送阵里再传了一遍,才到达的小镇。 贝栗从镂空车窗向外看去, 没有宏伟壮丽的建筑,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也没有琳琅满目的商铺。 陈旧的房屋错落地分布着,街道略微有些狭窄,他们乘坐的马车行驶入,就能占去路的大部分位置。 没有皇城的繁华喧嚣,也没有瓦尔涅镇那令人惊艳的特别雪景。 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镇。 但也勾起了贝栗地好奇。 幽红的眼眸看向镂空车窗外,她问道: “这是什么地方?” “它没有名字,巴塞洛缪小姐。” 卡修斯医生微微一笑,回答道:“但是外人喜欢把它称作无名镇,所以渐渐的,这个镇子的人也称它为无名镇了。” 卡修斯医生介绍这个小镇时,碧绿的瞳仁泛起一片柔和的光。 贝栗更好奇了,她微微偏了偏头,目光仍望着车外,疑惑道:“没有名字……是因为国王陛下没有给它命名吗?” 卡修斯医生轻轻摇头,语调温柔地叹道:“早在国王陛下坐上王座之前,这个小镇就被称作无名镇了。” 贝栗又道:“所以,卡修斯医生,你说的适合我的好地方就是这里吗?” “别着急,巴塞洛缪小姐,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卡修斯医生道。 贝栗只好点了点头。 毕竟这个小镇看起来似乎都是一些不会魔法的平民,街上一眼望去连半兽人都寥寥无几。 所以这里的墓地估计没什么死亡者魔力。 但是她又不好对卡修斯医生说出这么直白的话,所以只能当做——上午在皇城的墓地里吸收完魔力,下午跑到淳朴的小镇散散心了。 这样想着。 贝栗抬手抚了抚颈项的镰刀挂坠,开始下指令,让黑骨镰刀里的魔力流向她。 街道上的孩子原本正嬉笑打闹着。 看到小镇里出现一辆奢华的马车后,他们停止玩耍,目光追随,好奇地看着,还在马车后追着跑。 直到那辆马车,在一座破败的塔楼前停下。 他们看着车夫下车,放好梯子,将车门打开。 车上最先下来一位金发碧眼,身形修长,面容俊美的男人。 之后,出现的第二位,灰发红眸,穿着华丽的黑蓝色纱裙,佩戴的首饰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精致的、冷艳的脸转过来,孩子们瞬间跑光。 “他们跑什么?” 贝栗盯着作鸟兽散的孩童,一脸莫名其妙地问:“我长得很吓人吗?” “是太美丽了,巴塞洛缪小姐。”卡修斯医生语气柔和地回答她,“美丽到他们一眼就能看出你的贵族身份,他们作为平民,需要自觉避开。” 说着,卡修斯医生再次弯曲手肘,绅士地抬了起来,示意巴塞洛缪挽着他。 贝栗伸手挽住他的胳膊。 两人往那座陈旧残破的塔楼走去。 塔楼前坐着一位老人。 在他们二人走近前,老人正坐在门前的摇椅上,眯着眼睛晒太阳。 两道身影将他笼罩,老人才睁开眼。 眯着昏花的双眼辨认了许久,他才颤着苍老的声音道:“卡修斯医生,好久不见啊……” “你让我做守塔人时,我还和你一样年轻……现在我已经老得快走不动路了,你还是没有变化……” 似哭似笑,老人咽呜地说道。 贝栗站在旁边听着,一动不动,红眸不知道该不该眨。 这话是她能听的吗? 毕竟,这老人家这么一说,男二号不老吸血鬼的马甲,不就华丽丽地掉下来了吗……贝栗默默地想。 卡修斯医生的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容。 他伸出左手,像对小孩一样,轻轻抚了抚老人白发苍苍的头顶,说:“你将这座塔楼守护得很好,霍奇森。” 老人浑黄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泪光,喃喃道:“这座塔见证了太多,它就在我身后,你也看到了,卡修斯医生。” 老人起身,抬起拐杖指了指破败的塔楼。 “没有金币修缮,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守得住,这座塔楼可能再过一两年就要塌了。” …… 卡修斯医生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贝栗从那双湖泊般静谧的碧绿瞳仁中,看到一丝窘迫与为难,以及——他想找她借钱。 没有犹豫的,贝栗立刻从空间手链里拿出一袋金币放到老人手中。 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金币袋子,老人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嘴唇颤抖着不知道说什么好。 一生没有离开过无名镇的他,从没有一下子拥有过这么多金币。 看到那袋金币,卡修斯抬手,用指节掩唇轻声咳了咳。 贝栗闻言,转头看向他,再次从那双碧绿瞳仁中看到一丝窘迫与为难,以及——他觉得她给的钱太多了。 贝栗朝他耸了耸肩,不在意地扬起唇瓣笑起来。 就当做他上午在墓地里陪她吸收魔力,下午又带她到淳朴小镇散心的辛苦费吧。 …… 一袋金币捧在怀中。 老人的精神都抖擞了几分,他撑着拐杖准备给他们带路,卡修斯医生拦住他。 “不必了,霍奇森。” 他的手掌再次在老人脑袋上抚了抚,声音温柔地说:“我们自己进去就好。” 风轻轻吹过,将塔楼周围的花草吹拂微微摇曳。 塔楼孤零零地立在小镇的边缘。 外墙的砖石风化剥落,露出内里腐朽蛀烂的木梁。 墙体接近地面的位置爬满青苔,被阳光晒干后,像墙体结痂的伤痕,变成薄薄的一片黑绿色。